134.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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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面上含笑, 心里却暗暗骂道:贱人!
皇帝却是深深的看了张淑妃一眼,凝视着她依旧美貌惊人的面庞,想起适才急怒下的一巴掌, 想起当年初见时的惊艳和心动,眼中亦是掠过一丝复杂。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无话可说, 只摆摆手, 语气疲惫:“罢了,你带皎皎回去吧。”
张淑妃心里其实也并不愿意再呆这儿受皇帝奚落、被贤妃看笑话,她有意示弱,眼下得了皇帝的话, 这便抓着姬月白的手,领着自己带来的宫人太监匆匆离开。
因着张淑妃心里堵着气, 又不好轻易在外发作, 此时也只一径儿的走着,一路上竟也没与姬月白说些什么。
姬月白也觉得自己与她无话可说,这便沉默着跟在后面。
母女之间仿佛隔着天堑, 泾渭分明却又难得默契, 静默非常。
一直等到了永安宫, 张淑妃方才甩开姬月白的手, 冷声道:“闹成这样, 你满意了?”
张淑妃立在廊下, 身上穿着一身雪青色绣千叶海棠的长裙, 裙上缀着细碎的珠玉,那些珠玉映着银白的月光,盈盈生光,仿若月霞流动。她原就生得体态修长,娉婷婀娜,此时身上笼着一层薄薄的月霞,远远望去:乌发如堆云,肌肤如细雪,神容如冰霜。
仙姿佚貌,真真似极了月下仙子。
姬月白仰头看着张淑妃这脱俗出尘的仪容,看着她脸上那与世俗凡人一般无二的恼恨神色,忽然有些想笑:张淑妃装了一辈子的仙子,天底下都是俗人,只她一个高人一等........可她骨子里却也只是个再俗气自私不过的女人。
也是可笑。
既然想笑,姬月白便也笑了起来,嘴上徐徐问道:“母妃何出此言?”
张淑妃看着女儿脸上那讽刺一般的笑脸,心头一哽,险些便又要上手打人了,只是手才抬到一半却又想起皇帝适才的警告,这才勉强克制着将僵持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
姬月白自是注意到了张淑妃的动作,她看着张淑妃的目光里隐约又带了几分复杂意味,忽然道:“其实,这个问题应该是我来问母妃才对——闹成这样,你满意了?”说话间,她的目光轻飘飘的越过张淑妃,望向夜空,月明星稀,星河暗淡。她一字一句的接着道,“母妃,我们母女闹成这样,你真的满意?”
张淑妃被她这么看着,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只面上仍旧冷淡着。
姬月白只笑了笑:“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奇怪——为什么母妃你就是不喜欢我呢?你喜欢二皇兄、喜欢张家那些表姐妹.......偏只不喜欢我。可明明——”她抿了抿唇,方才上过药的面颊仍旧是一抽一抽的疼,是一种牵动皮肉的痛,“可明明,我才是母妃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肉,自小也是养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你就是宁愿喜欢那些外人都不愿意喜欢我呢?”
说到这里,姬月白一直飘忽的目光终于又落在了张淑妃的面上。她眼中似有水光一晃而过,乌黑的瞳仁如同被水洗过的黑宝石,就那样定定的盯着张淑妃,似是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这原也是她上一世至死都不明白的问题。
被尚在稚龄的女儿这样当面问着,哪怕是张淑妃这样的人也不由生出些许罕见的羞恼。
只是,张淑妃从来就是“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她喜欢一个人时自然是千好万好,讨厌一个人时那便是千万个不好。她的羞恼转瞬即逝,随即便是被女儿当面质问而生出的不悦与烦躁,语声也冷了下来:“说来说去,你还是怨我偏心?”
张淑妃不由挑眉冷笑了两声:“你二皇兄生来失母,我做姨母的多疼他些又有什么?你那些表姐妹们,各个都是好的,又是难得入宫来,我做姑姑的竟是不能对他们好了?”她越说越觉有理,“偏你小小年纪,竟是这样深的心机,还非要与人攀来比去,真真是心窄容不下人!”
姬月白眼中的光一点点的沉淀下去,慢慢的道:“原来母妃是这样想我.......”她沉默片刻,然后道,“不若还是叫我搬出永安宫,也省得碍了母妃的眼。”
张淑妃却是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不行,你这样搬出去,丢的还不是我的脸?!”
话已至此,实是无话可说。
姬月白闭了闭眼,然后再睁开,终于还是沉静的与张淑妃行礼告退:“今日事多,我是真累了。母妃,我便先回去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张淑妃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忤逆自己的女儿,把人叫住了:“我还没与你把话说完就要走——你这是哪学的规矩?!”
姬月白只得顿住脚,转过头,一脸冷淡的等着张淑妃的话。
张淑妃看着她这脸色更是说不出的不悦:“怎么,你跑去景和宫里告我的状,倒是委屈你了?”
想起自己先时在景和宫里收到的羞辱和奚落,张淑妃便觉得心里好似被火烤着,说不出的难受:“我怎么生出你这般愚蠢的女儿?!这后宫里,从来都是子以母贵,我丢了脸,你难道就有好脸了。你嫌我对你不好,贤妃今日倒是待你好得很——只是,你以为,贤妃她就存了什么好心?不过是想要看你我的笑话罢了?你自以为聪明,左右也不过是旁人眼里的笑话。”
姬月白真是已忍耐到了极点,也不想再忍下去,这便头也不回便往里走:“母妃又忘了,我姓姬——我这一生荣华与富贵,并非来自母妃而是来自父皇。我是皇帝的女儿,谁又能看我的笑话?”顿了一下,她又徐徐道:“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母亲今居淑妃之位,想来也有为皇家延绵子嗣的功劳在。”今上子嗣单薄,淑妃能得位,除了她美貌出众、出身高贵之外,自然也有小半是因为她给皇帝生了孩子。
姬月白这话,简直就像是打在淑妃面上的巴掌,赤.裸裸的告诉她:我靠我爹不丢脸,倒是你靠我这个女儿得了个淑妃的位置,你丢不丢脸?
张淑妃气得娇面发白,浑身发抖,险些气噎晕厥过去,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真真是个孽障!”若早知今日,她当初便不该生了这么个孽障来给自己找气受。
徐嬷嬷叹了又叹,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来劝解,心里暗自发愁:这亲母女怎么就闹成这样?这可怎么好?
好在,不必徐嬷嬷发愁,第二日便有能人来替这事收尾,另外还劝了张淑妃一把。这位能人倒不是别人,正是现任成国公夫人、张淑妃亲嫂子、张瑶琴亲娘——张夫人。
她这样的美貌,已然胜过了千言万语,到了无需言语增色的地步。
张淑妃自知美貌,更以此自矜,常示之与人,用以动人,可谓是恃美行凶。便是此时,听到女儿的话,她心下虽是不悦却还是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软下声调,柔声婉转唤道:“陛下......”
皇帝转过头,看见张淑妃那一张宜喜宜嗔的美人面,便是早已看惯,没了最初时的惊艳但还是不由生出几分的喜爱——那是人对美丽事物生而有之的好感。他因为小女儿的话而对张家女生出的怒火也跟着缓了缓。
张淑妃红唇一呶,含笑将手上的青玉茶盏递上去:“您尝尝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