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吃饭吧。”祁恒将筷子递给薛静：“吃过饭，还有许多事要做。”
“有什么事呀？”谈欢扶着孙川出门，正巧听见祁恒说话，立刻大声问：“案子是不是有新进展了。”

祁恒看了一眼谈歆，眼神询问她是否可以说。谈歆微微点头，他才继续道：“稍后要验骨。”

“验骨？”孙川激动的手都在颤抖：“是不是芳菲的骨？”

谈歆道：“目前还不能确定。”

“有谈先生在，芳菲一定能沉冤得雪。”孙川脸上露出几许欣慰的笑，由着谈欢扶他坐下。

知道孙川心中急切，谈歆道：“孙伯，眼下你要按时喝药，好好歇息。案子一有新线索，我立刻与你说。”

“我知道。”孙川道：“这样我能活的长一些，我要活到芳菲案结束的那一天。”

“爷爷！”谈欢噘着嘴不高兴了，眼眶微微的红了：“别说那些话，叫人听了多难受。”

“好，好！”孙川改口道：“我们吃饭，欢欢多吃点，多吃点才能长高长漂亮。”

“嗯。”谈欢大声应道，可头却渐渐低了下去，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碗里的饭。

孙川虽然在众人面前尽量多吃多喝，可谈歆能察觉到，他吃的不如前些日子多了，脸色也较之前相差甚远。他的噎膈越来越严重，伴随严重胃疾，已是很难医治。如今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如果不出意外，他这个状况，应该活不过半月。这些日子，孙川将谈欢当成了亲孙女，谈欢要眼睁睁看着孙川死去，怎能一点都不难过？

这个时候，谈歆忽然有些后悔了。如果当初她换个别的法子接近孙川，会不会谈欢就不会这么难过？

因是心存愧疚，谈歆主动给谈欢夹了菜，温柔道：“验骨后，我们去街上买油炸丸子。”

本是低下去的小脸，慢慢抬了起来。虽是脸上仍有几分难过，可眼里却渐渐有了笑容。她狠狠点了点头：“要吃好几个丸子！”

“依你。”谈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快吃。”

席间，祁恒一直未曾言语，心中却是用起惊涛巨浪。谈欢跟孙川相处一月不足，尚且对孙川有些不舍。那她这些年流落民间，跟着她娘朝夕相处，她娘死的时候，该是何等的悲伤？

为什么他没能早些找到她？为什么她需要人陪的时候，他却远在都城？

眼前的谈欢聪明乖巧，如果父皇见到她，一定也会喜欢的，就像他喜欢她一样。他见不得谈欢有半分难过，她喜欢的，她想要的，他都会去满足，区区油炸丸子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谈欢带了些笑意的脸，祁恒还想让她更高兴，遂开口道：“粽子，糖葫芦，泥人，今天都买给你。”

“哇！”谈欢高兴的拍起了小手：“哥哥真好。”

谈歆看了一眼祁恒，正巧，祁恒也看向了她，她轻声一笑：“祁先生，你这样会惯坏她的。”

“有你在，她不会持宠而娇。”祁恒回的理所当然。

这么信她？谈歆淡淡地笑，心情不有愉悦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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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饭，谈歆回到祁恒房里取走尸骸。放在厢房的木桌上，进行初步验骨。诚如祁恒所言，尸骨少了几个指节，其余骨骼尚在。

只是死亡时日太长，骨裂无法断定是生前造成、还是死后所为。

“爹，新棉。”谈欢递了过去。

谈歆取了些许，拿了顶骨轻轻擦拭。冗长的棉絮被牵扯出来，留在顶骨上。

“爹，这里也裂了。”谈欢道。

“嗯，”谈歆轻声应了一声。

稍倾，又拿新棉在锁骨擦拭，棉絮亦被勾起。谈歆眉头微蹙，鼎固、额骨已有明显裂痕，肱骨与尺骨之间彻底脱节。现在顶骨又锁骨也有裂痕，她验尸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尸骨。

且不论裂痕是生前还是生后所为，就凭一具尸体同时出现这些裂痕，死因就显得十分可疑。

谈歆顿了片刻，又取尾骨与肱骨分别以新棉擦拭，毫无意外出现相同状况。谈歆面色凝重，转身看向谈欢，见她眉头紧皱，也看出了不寻常之处。

“剩下的你来擦。”说罢，谈歆转身出了门去。

将门轻轻关上后，谈歆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只是随便抽了几节骨去验，竟是没有一节是好的。说明此人身前被打伤致死的可能性很大，而尸骨呈现淡黑色，从表面看，似乎的确是中毒之症。

而中毒与骨裂二者并无联系，从骨裂情况来看，这具尸体与其是中毒而死，不如说是殴打致死。

女‘鬼’说这具尸体是孙芳菲，眼下当务之急，她需要确认是与不是。

如果不是，阳城又出现了一桩冤案。

如果是，孙芳菲的死将会比她想象的更为惨重。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不舒服。

谁能料到这繁荣景象的阳城，竟会出现离奇错案……

不知不觉的，谈歆就走到了楼下，孙川依旧坐在桌前。

其实大多数时候，孙川都会像现在这样坐着。虽然双目失明，可他依旧保持着向前看的的姿势。就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其实大多数时候，孙川都会这样坐着，她当然知道他在等谁。

而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回来。

一个不可能等到的人，一份无法放弃的执念。

她无法带给他鲜活的人，却能让他放下怨恨，明明白白离开这人世。

“谈先生，来了为何不坐？”孙川慈祥开口。

“孙伯好耳力，仅凭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是谁。”谈歆敛了心神，在他面前坐下。

“说来也怪，自从双目失明以后，我听的越来越清楚了。”孙川给谈歆到了一杯茶：“听欢欢说，你喜欢喝茶。”

谈歆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道：“在下只是豪饮，比不得你们。”

孙伯笑道：“豪饮是喝，细品也是喝。”

“是。”谈歆温声笑笑，端起茶盏，又细细喝了一口。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静默喝着茶。

屋内寂静无比，能听见两人呼吸声。

许久过去，孙川忽而问：“谈先生，你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