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生气
这一夜程洝喝了许多酒,周合并未在他的房间里呆着,到了十一点就回了房间。
晚上仍是下着雨的,雨点儿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窗外是大雾,蒙蒙的一片,只能隐约看到暗黄的灯光以及建筑物的轮廓。
这样大的雾,周合原本以为第二天要中午才能走的。但早上才六点多,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将放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电话竟然是程洝打的。她的脑子稍稍的清醒了些,接起了电话来喂了一声。
喝了太多的酒,程洝的声音微微的有些沙哑。开口便说道:“我有点儿事现在得回虞城,稍晚些会有人过来接你,到时候你再和他一起回去。”
他昨晚喝多了酒,那么大清早的就要走肯定是有急事。周合的脑子完全清醒了过来,快速的下了床,说道:“我已经起床了,和你一起回去就好。不用再让人过来。”
程洝还要说什么,她已挂了电话。快速的穿好了衣服去胡乱的洗了一把脸。她原本就没什么东西,收拾完出去也不过才两三分钟。
程洝是早站在了走廊上的,抬腕看了看时间,见着她就说道:“现在还太早,早上雾大,还是晚会儿……”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合给打断,“没事,走吧。”
今天才正月初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那么急。两人去退了房,待到坐进了车里,周合才看向了程洝,问道:“是有急事吗?”
程洝唔了一声,说道:“上次的一批货出了问题,昨天才发现,需要过去处理一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
周合点点头,又说道:“现在不是放假吗?”
春节少有公司不放假的。
“放了,对方急着赶货,在过了年后便立即开始开工了。”程洝回答。
他说着已将车子驶到了主路上,外边儿是白蒙蒙的一片。能见度极低,他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打开了导航。
好像真的是货出了问题,程洝一路都在接电话。
前方能见度很低,他并不敢分心。直到上了高速才稍稍的好了些。
待到天渐渐的明亮起来时雾终于散去,周合才松了口气儿。
程洝要去外地出差,是要直接去机场的。她正要让他进城后随便找个地儿放她下车时,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是黎裴远打来的,现在不过才七点多,周合心里是有些纳闷他那么早打电话的。不过还是很快的将电话接了起来,叫了一声小舅舅。
黎裴远的声音沉沉的,开口便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周合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来,见已经快到虞城了,说道:“在虞城,怎么了小舅舅?”
黎裴远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说道:“你坐最早的一趟航班回来,昨晚你妈妈从楼梯上摔下去,现在还在昏迷中,可能需要手术。”
周合的脑子里嗡嗡的响着,说道:“我马上订票。”
她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电话那端的黎裴远也听了出来,说道:“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一切有你贺叔叔在,你赶快赶回来就行。”
周合应了一声好,挂了电话,前头的程洝已经打电话让人给她订票了。他虽是让人订票了,但却不知道电话那端的黎裴远都说了些什么。挂了电话这才问道:“怎么了?”
周合的脸色并不好,整个人有些呆呆的。
她倒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来,说道:“我妈妈……昨晚从楼上摔下去,现在人在昏迷中。”
当时未打电话,现在才打电话,摔得肯是严重的。
程洝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说道:“票已经订好了,过去就能直接上飞机。”
周合说了句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程洝的车开得快了些。
他的人的办事效率一向都是高的,两人到机场时早有人在等着了。周合拿过了票,见程洝的眉头紧紧的锁着,要安排人陪着她回京都,便说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忙你的。”一切都有贺昶晖在,她就算是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程洝未说话,在和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仍是安排了身边的人陪着周合回京都。并安排人直接将他们送到医院。
周合回去时黎樱仍旧是昏迷着的,正在做着各类检查。贺昶晖则是正和医生商讨着方案。黎樱昏迷的事儿还是瞒着贺行和贺安安的,他们俩都没有过来。就只有黎裴远在走廊上守着。
在和黎裴远打过招呼后,周合这才知道黎樱是昨晚十二点多就摔倒的。一脚踩空从楼上滚了下来。头上磕了一个口子,虽是当时就送进了医院,但人却一直没有醒来。医生那边说是脑部有淤血,如果一直不醒必须进行手术。
现在贺昶晖正和医生商讨着最适宜的方案。
周合的心里沉甸甸的,她和黎裴远谁也没有再说话,走廊上一时安静极了。站了没多大会儿,就有医生过来叫黎裴远过去说话,剩下周合独自在走廊上等着黎樱检查完出来。
站了没多久,就有一穿着正装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周小姐,程总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周合是疲累的,往检查室的方向看了看,说道:“不用,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年轻男子仍旧是客气的,说道:“我也没什么事,我就在这边,您如果有什么事儿直接吩咐我就是了。”
他说完也不站在这边碍眼,站到了后边儿的柱子旁。既不碍眼也能随时看到这边的情况。
这儿有贺昶晖在,并不需要人做什么。周合还想叫他回去的,但知道程洝吩咐了他是不会离开的,于是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黎樱还未检查完,黎裴远和贺昶晖就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贺昶晖的脸上带着疲倦,下巴冒出了青涩的胡子渣。他仍旧是有条不紊的,和周合打了招呼后知道她担心,便直接说了商量的结果:“医生让尽快手术,会在今天傍晚进行手术。”
他稍稍的顿了顿,手指在眉心摁了摁,对周合说道:“阿合你先回去休息,这边有我在,等下午再过来。”他说完想起了一双儿女来,又说道:“贺行一会儿还得过来,安安那边我还没告诉她,她恐怕还会哭闹,还得拜托你哄哄她。她被惯坏了。”
儿子是他亲自教养的,女儿则是要宠溺些。还没敢让她知道黎樱还昏迷不醒。
周合原本是想说自己不用休息的,但知道他肯定是担心家里的儿女的。点点头应了好。
贺昶晖这下就要叫司机来送她回去,周合拒绝了,让他不用管她。
贺昶晖并未客气,简单的和黎裴远说了几句,也让他去忙他的。那么多人守在这儿也没有任何用。
黎裴远并未回去,说是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
周合也并未马上离开,等着黎樱检查出来。
黎樱失血过多,一张脸色异常的苍白。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一般。
周合就那么看着,眼眶莫名的有些酸涩。她并未站多久,医生过来找贺昶晖时便离开。
黎樱苍白的面容一直在脑海里,她整个人是神思恍惚的,电梯到了她也未发觉。还是一起乘电梯的一阿姨叫她,她才跟着人出了电梯。
出了医院,她原本是要打车的。但才刚到路边,程洝安排在这边的那年轻男子就将车开了过来,下车打开了车门,客客气气的说道:“周小姐我送您。”
周合恍惚得很,并未拒绝,说了声谢谢上了车。
她一路都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车子在贺家的半山别墅停下来,她这才打起了精神下了车。
贺昶晖既然要先瞒着小姑娘,她这儿自然也是不能露馅的,她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摁了门铃。
贺行在她过来时就已从这边离开去医院,家里就只有贺安安和阿姨。
贺安安腼腆,和她并不亲近,但也许是天生的血缘关系,这会儿见着她嘴就扁了起来,扑到了她的话里,哽咽着说:“姐姐,妈妈昨晚摔倒了,流了很多的血。”
周合的心里酸涩不已,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道:“没事,我刚从医院过来,已经没事了。”
贺安安重重的点头,抬起头看向了她,问道:“那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看看妈妈?”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妈妈,只是爸爸和哥哥都说妈妈得静养,她过去会吵着她。
周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过几天就可以了。安安妈妈现在生着病照顾不了安安,所以安安要怪怪的在家里呆着。不然会让妈妈担心的。妈妈要是一直担心就不能好好养病了。”
小家伙听到她那么说是半信半疑的,不过还是很快就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乖乖的在家里呆着,不让妈妈担心。”
周合点点头,又安慰了她一会儿,这才哄着她去睡觉。
她从昨晚黎樱被送进医院后就一直没有睡过觉,偶尔哄着上床了,很快又开始哭闹起来。一直闹着要见妈妈。
阿姨这下见她肯跟着周合去睡觉是松了口气儿的,赶紧的趁住这时间去煲了粥。
小孩儿是没什么安全感的,昨晚见着黎樱流了那么多血吓到了。睡去也是紧紧的抓着周合的手的。
周合一动不动的躺着,直到她睡熟了,这才轻轻的抽出了手,关上房门下了楼。
她晚些时候去医院时仍旧是那年轻男子送的,虽是直到贺昶晖他们未必会有胃口吃东西,她仍是带了阿姨煲好的汤以及饭菜。
黎樱的手术时间是在傍晚,手术难度并不大,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所以格外的慎重。手术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四十来分钟便结束。
听到手术很成功贺昶晖和黎裴远都是松了口气儿的。医生说黎樱应该要明早才能醒来,贺昶晖便让周合和黎裴远回去休息。也请她帮忙照顾一下安安。
黎樱这儿有他哪里需要周合,她并未坚持留下来,回了贺家别墅那边。
回去时贺安安仍旧是在睡着的,倒是贺行一脸的忧心忡忡。在得知黎樱的手术很成功并且应该会在明天醒来他仍旧是闷闷不乐的。
周合这下便坐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贺行这下就说句没什么。
但他还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他这样子完全不像是没什么的。周合略微的想了想,说道:“你如果不方便和我说,可以给你爸爸打电话。”
贺行摇摇头,突然抬头看向了周合,说道:“姐,你别走了好吗?别再去D市了,就留在这儿好不好?”
周合不知道他怎么就想起了这茬,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问道:“怎么了?”
贺行摇头,闷闷的说道:“没怎么,就是希望你也留下来。不要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周合是答应不了他的,也不想骗他,于是便沉默了下来。
贺行闷头坐了会儿,突然问道:“姐,你是不是恨妈妈?”
这孩子平常都是挺开朗的,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他这年纪的孩子原本就是敏感的。
周合并未敷衍他,说道:“没有。以前也许有过,但早就没有了。”
贺行显然是不相信的,直直的看向了她,说道:“他们抛弃了你,你怎么不恨他们?”
周合不知道他这些是从哪儿听说的,沉默了一下,说道:“当初是我自己离开的。”她并不想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说道:“好了,别想这些事儿了。阿姨说你昨晚也一直没有睡,快去洗漱早点儿睡吧。明天早上可以去一趟医院。”
贺行没有说话,隔了会儿,才轻轻的说道:“妈妈说了,当初的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周合不由得怔了怔,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这些都不是你该想的,乖,去睡吧。”
贺行仍旧没有动,看着她,说道:“姐,你如果真的没有恨妈妈,那就留下来好不好?妈妈也很想你能留下来。”
他始终围绕着这个话题。
现在黎樱才刚手术,短时间之内周合都是去不了D市的。她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暂时不会离开,快去睡吧。”
这答案显然是不能让贺行满意的,不过她既然已经退步了,他也没有逼得太紧,点点头,也让周合早点儿睡,然后上楼回了房间。
周合晚上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就在贺安安的房间陪着她一起睡。担心她会半夜起来看不着人哭闹。
不知道医院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她是睡不着的,就一直那么睁着眼。
黎樱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周合在起床没多久就接到了贺昶晖的电话,让她带着贺行和贺安安去医院。几人匆匆的出了门。
黎樱醒来后伤口恢复得不错,在隔天之后就能进食了。贺昶晖的公司里有事儿并没有能一直陪在医院,一时间所有的事儿都落在了周合的身上。
虽是知道黎樱手术后已没什么大碍,只需慢慢的恢复。但程洝的人仍旧每天都过来,还请来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护工,在周合忙不过来时会帮帮忙。
人每天都在医院里晃,请也请不走。周合自然是不能不问问程洝的,几次随口问起他都仍还是在外地。
那边的事情大抵是棘手的,他的人虽是在医院这边,但他却是从那天在虞城分开后就未再和周合联系过。
黎樱摔伤进医院的事儿虽是没有透露出去,但医院里人多眼杂,在术后的一个星期,开始有人过来探病。
周合的身份尴尬,也并不想人用探究的目光看她看黎樱,每每这个时候都会避开。
这天有人又要过来,她正要找个借口离开,躺在床上的黎樱就说道:“阿合你别走留下来。”
每每有人来周合都会离开,她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周合这下不由得愣了一下,刚要说自己想下去买点儿东西,黎樱就温柔的说道:“这次过来的,是我打算给你小舅舅介绍的对象,你也看看。”
她这还养伤心就操得挺多的。
周合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留了下来。
不到五六分钟,阿姨就带着一年轻的女孩子走进了病房。周合扶着黎樱从床上坐了起来。招呼着那女孩子坐下。
女孩子温婉,说话柔声细气的,一看就知道有良好的家教和出生。
以黎裴远现在的地位,黎樱给他找的,必定都是门当户对的女孩子。
黎樱对女孩儿是很满意的,柔声的喝她说着话,并让阿姨给她削水果。她平时都是坐不了多久就休息的,今儿却破天荒的坐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女孩儿告辞,这才躺下休息。
稍稍的养养神,她便微笑着问道:“觉得这位肖小姐怎么样?”
周合细化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就说挺好的。
黎樱却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觉得挺好的,不过我们俩说了都不算,还得看你小舅舅的。他这年纪也不小了,却总是半点儿也不着急。要是你外婆还在,心都快要替他操碎了。”
黎裴远一直不肯结婚头疼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整个黎家都跟着头疼。最开始是要求联姻门当户对,后来周合的大舅舅索性不管了,只要不太离谱都行。但黎裴远却仍旧不肯结婚。
现在随时在应酬的场合,都会有人问起黎裴远的婚事来。直让人头疼不已。现在京都里还有传言,说他喜欢的是男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喜欢嚼舌根的传出来的。
这话周合是插不上嘴的,并没有说话。
黎樱说了那么会儿话早就累了,也并未说下去,闭上眼睛休息了。
黎裴远是在晚上过来的,他一过来,黎樱就找了个借口将周合给支了出去。周合知道她必定是要说那位肖小姐的事儿,想给黎裴远提醒的,但最终还是没找着机会。
这事儿谈起来应该是要说好会儿的,周合在走廊上呆了会儿,便乘电梯下了楼,打算取医院旁边的超市买点儿东西。
并不着急回去,她挑挑选选的,估摸着两人谈得差不多了,这才回了医院。
到了所在的楼层,病房的门仍旧是关着的。阿姨正在走廊上呆着,忧心忡忡的看着病房里。
这看着是不太对劲的,周合快步的上前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阿姨见她回来了是要放心了些的,说道:“刚才太太和小黎先生好像起了争执,好像还摔了东西。”
周合这下不由得一愣,就算是不同意,也不会到摔东西的地步。她立即就要上前开门进去看,但才刚上前,病房的门就先一步打开,黎裴远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脚步也未停顿一下径直就往电梯口走。
周合正犹豫着是否跟过去,但见到病房里摔碎了的杯子,打消了这个念头,快步的进了病房。
黎樱显然是气得厉害的,胸口大弧度的起伏着。又生生的克制着冷静了下来。
那满地的玻璃渣也不知道是谁砸的,周合蹲下来就要开始收拾。黎樱却叫住了她,说道:“别弄,小心伤着手,让阿姨来弄。”
周合说了句没事儿,快速的将玻璃片丢进了垃圾桶里,犹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黎樱的精神并不太好,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来,说道:“能怎么,你小舅舅不答应。”
光是黎裴远不答应哪里会上升到砸东西。
黎樱是知道周合心里存着疑惑的,顿了顿,又苦笑着说道:“杯子是我砸的。我当时在气头上随手就摔了。”
说到了后边儿,她的语气里已带了些疲惫。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周合没说话,只是收拾着地上的玻璃渣。尽管黎樱特地的解释了,但这解释她同样是不相信的。她给黎裴远介绍对象被拒绝不是一次两次了,哪里用得着生那么大的气,甚至还砸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