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变故
她不过只比言许大几岁而已,却像是历尽沧桑一般。
言许是还想说什么的,见周合的脸色苍白,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此沉默了下来。
周合也没有再说话,端着杯子喝着咖啡,侧头看着明亮的落地窗外。
一杯咖啡喝完,她站了起来,说道:“我先走了。我暂时都会在京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后边儿的一句话,她说出来时微微的带着迟疑。
因为,她很清楚,言许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言许点头应了一声好,起身要送她。周合却让她去忙她自己的事儿,她到商场里去找阿姨。
采购好东西回到黎家老宅里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了,这时候做饭已经来不及。阿姨给她和黎裴远做了炸酱面。
以往周合的精神都是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莫名的有些疲倦。胃口也并不是很好,幸好黎裴远看不见。
等着吃完午餐稍坐会儿黎裴远去午休了,她这才回了房间,躺在了床上。脑子里是空荡荡的,又像是挤满了东西,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一晃就一个多月过去,戚京然并未有任何的消息。周合给她打过电话,但电话早已经打不通。
她玩失踪是时不时的事儿,她也未在意,在黎裴远的身上的外伤渐渐的好起来之后开始问起了眼睛失明的事儿来。
黎锐丰已经联系过国外的医生,他的眼睛失明的原因,说可能是因为脑部的淤血所导致的。但手术是有难度的,建议先观察一段时间。
周合又去了医院,医生给出的意见是一样的。建议先观察一段时间。
周合是担忧的,黎裴远则是就跟当事者不是他似的,让周合不要着急。
这个时候,他知道周合是不会回虞城去的。大抵是怕她会呆着枯燥无聊,他还记得她小时候学琴的事儿,让人去搬了一架钢琴回来,让周合没事儿的时候练着玩儿。权当陶冶情操。
她练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这下看到琴,她不由得有那么些的恍惚。随即微笑着应了好。
黎裴远完全是在将她当成孩子一样对待,竟真的替她请了钢琴老师回来。不过这样一来,周合的时间倒是充实了起来。
在月底时,在国外的黎樱竟然回来了。她是为了黎裴远的伤回来的,特地回来看他的。并说她联系过国外的医院,让黎裴远随着她出国治疗。
黎裴远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两人在书房里谈了许久,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好像起了争执,隐隐的能听到黎樱提高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黎樱从书房里出来时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了些疲倦来,并没有在客厅里呆,直接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周合往书房里去,就见黎裴远正摸摸索索的拿出烟来点燃。他生病的这段时间,都是没抽过烟的。
眼睛失明后他的听觉灵敏了许多,听到周合的脚步声,抽了一口烟,低低的说道:“阿合,替我把门关上,我想独自呆一会儿。”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闹得彼此都不愉快。
周合到底什么都没有问,关上了门。
等着她去客厅时,上楼的黎樱已经又从楼上下来了,她在沙发上坐着,手撑在额头上,一旁的咖啡冒着袅袅的热气。
周合原本是不打算过去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黎樱的脸上全是疲倦,虽是保养得宜,但眼角也露出了些鱼尾纹来。抬起头来叫了一声阿合,到底还是打起了精神来。缓了缓,问道:“你一直都在这边吗?”
周合点了点头。
黎樱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打算结婚了吗?”
仿佛只是一眨眼间,她就已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周合是找不到什么可说的,语气平静简单的说了句没有。
黎樱这下就有那么些的恍惚。顿了一下,说道:“以前,我很希望你和原宁在一起。他们家和我们家,好歹知根知底,而且……”她说到这儿没有说下去,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叔叔说得不错,并不是要什么大富大贵,只要平平淡淡就好。”
她虽是在国外,但京都的事儿,她都是知道些的。
她说完,不待周合说话,继续又说道:“我虽然是你妈妈,但对你,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我也没资格插手你的婚事。但阿合,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她的语气是诚恳的,声音微微的有些哑。
她历来都是强势的,周合在她的身上,几乎从未享受过属于母亲的温柔。
这下周合是不太习惯的,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任何可说的。沉默了下来。
黎樱这下也没有再说话。也未提她和黎裴远到底是为了什么起了争执。
黎裴远是傍晚才从书房里出来的,彼时他已恢复了平静。玩些时候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他和黎樱均没有提之前在书房争执的事儿。仍旧和往常一般。
黎樱是关心黎裴远的终身大事的,晚上周合去倒水喝时,就听到她在低声的问阿姨,黎锐丰准备联姻的那女孩子,在黎裴远受伤后有没有来看过他。
对于安排的这场联姻,黎裴远是一开始就不答应的。这下出了事,并且有可能会永久失明,对方怎么可能将女儿往他这个‘火坑’里推。
女孩儿及父母都未出现过,只让家里的司机拎了些补品过来。
家里的阿姨是知道的,这下就简单的告诉了黎樱。黎樱这下就没再说话了,让阿姨去休息,站在厨房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樱这次回来,好像打算呆一段时间。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给阿姨列了一份清单,让她准备好那些食材,说她打算在周末在家里请客。
黎裴远的伤还未好完,眼睛又失明。这时候请客显然是并不妥当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她需要准备的,当然不止这些。又将家里重新的布置过,就连外头的院子也未放过。让人去买了这个季节里盛开的花回来摆放在院子里。
她忙得团团转,周合自然是不能闲着的。虽是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帮着做事儿。母女两人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在要请客的前一天,整个人老宅里的人都前所未有的忙碌。做着准备工作。
中午黎樱在做最后的检查时,才发现礼品还未准备到位。她立即就给那家店打了电话,店里的店员连连的道歉,说店里缺人手,要在晚上才能给她送过来。
这些事儿是不能出纰漏的,是得提前检查的。询问东西已经准备好后,黎樱忙不过来,便让周合和司机过去拿礼品。让就在店里当面检查,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好马上更换。
周合问过她需要注意的事项,就和司机出了门。
外边儿的天是阴沉沉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并不是高峰期也堵车得很。车子一路就跟蜗牛似的。到了约定的时间,店员打电话询问是否要到了时,周合便回答堵车,应该还有会儿才能到。
好不容到了地儿,司机去停车,周合这才往店里。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店员打开来,一边细细的说着一边打开来检查。
才刚打开来检查到一份,外边儿的街上就传来了一阵骚乱。路上的行人乱糟糟的朝着四处奔着。
店员是一小姑娘,吓了一跳。也不检查了,对周合说道:“麻烦您稍稍等等,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说着一边儿叫着同伴的名字一边往往外边儿去了。
她才刚走,周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司机打来的。她才刚接起来,那边的司机就说道:“周小姐,这边出了混乱。好像是有劫匪逃窜还是怎么的。您呆在店里,千万别出来。人很多我暂时过不来,您注意安全。”
他应该还在地下停车场里,信号断断续续的。
周合刚应了一句好,那边就没了声音。她再将电话打过去,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没信号。
外边儿的人群仍旧在四处的逃散着,出去打听消息的店员这时候回来了,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说道:“听说是杀人了,还有同伙在四处逃散。怎么办?”
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大抵是怕引起恐慌来,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对另一店员说。
另一店员要年长些,也要镇定些。立即就让她关门,然后向店里的客人简单的解释清楚,让大家现在店里呆着,等外边儿不乱了,确定安全了再出去。
现在在店里呆着,是比在外边儿四处逃散安全得多的。大家心里虽是都惶惶的,但谁也没有要出去。
出来一趟碰到这种事儿,显然是晦气得很的。一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咒骂着。店员送上了咖啡,安抚着。
店里的人,算上周合一起,也不过才六个人。三个客人,三个店员。且都是女孩子。大家显然都是不安的,客人中有人给家里打电话,店员中年长的一个则是给老板打电话,汇报这边的事儿。剩下的则是都看着外面。
这会儿外边仍旧有少量的人在跑着,警察应该是过来了,远远的有警车拉响了警报。
有警察过来大家都是稍稍的松了口气儿,心里也安稳了些。
店里的老板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消息渠道,年长的店员打完电话就告诉大家,说有嫌犯在对面的商场人杀了人,但那人也受了重伤,应该构不成什么危险。至于同犯这事儿,还并不确定。
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让大家继续在店里呆着,等有警察过来了,再回家也不迟。
都这会儿的时间了,显然谁也没有心思再买东西了。
这会儿众人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儿。周合却没有那么乐观,如果真的像老板说的那么简单,何至于那么多人都在四处逃散?里头应该是还有隐情的。但这会儿,呆在店里等警察过来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松懈下来,开始喝起了咖啡讨论起了这次的事儿来,周合则是拿出了手机,继续去拨打司机的电话。
司机这会儿不知道还是在地下停车场还是怎么的,电话仍旧是无法接通。她只得将手机放了下来。
本以为警察会很快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没有过来。倒是时不时的能听到拉响的警报声。
等了一个多小时,里头的人渐渐的坐不住。大抵是觉得已经没有了危险,已有店打开了门,被留在店里的客人匆匆的离开。
见着有人离开,店里的客人也坐不住了。也要求离开。
店员迟疑了一下,正要上前打开门,一道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说道:“都别动。”
突然出现的声音是让众人吓了一跳的,周合下意识的回过头,一个身上沾满了血迹留着大胡子的男人从里头仓库窄小的门里钻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木仓,一脸的阴鸷。
店里一直都是有人的,而且在出事时门就已经关上了。众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应该是受了伤的,一手捂住腹部处,如毒蛇一般的视线缓缓的扫过众人,阴恻恻的又说道:“都给我抱头蹲下。”
他的手里又木仓,谁敢不听?就连刚才咒骂的贵妇,也抱头蹲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又惶又恐,有胆子小的低声啜泣了起来。
匪徒是不耐烦的,重重的踹了那人一脚,骂道:“你他妈的哭丧!给老子闭嘴。”
他是焦躁得厉害的,说完就看向了外边儿,观察着状况。店的右边儿是一道落地窗,除了摆了些饰品之外毫无遮掩,外边儿的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店里的变故了。有人匆匆的跑开,边跑边摸出了手机来打电话。
警察一直都没过来,应该是在搜寻他。现在知道他在这儿,必定会很快就过来。
匪徒焦躁的走了一圈,手中的木仓突然指到了年长的店员的头上,命令道:“打开门,去给我找一辆车过来。在警察过来之前,我要是见不了车,我就杀了他们。”
大抵是觉得陌生人的性命威胁不了那店员,他又冷笑了一声,说道:“别想违抗我的话,如果没有照我说的做,老子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会拉着你全家一起做垫背。”
他满脸的横肉,说话是恶狠狠的。他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待到那店员要打开门,他又改变了主意。问店里谁有车。
十分钟的时间已足够警察过来,他现在最耽搁不起的,就是时间。
大抵是怕牵连到自己希望这煞星先走,有一位客人交出了车钥匙。并说了停车的位置。
匪徒立即就丢下了店员,手中的木仓指向了她。让她在前头带路。那位客人脚下发软,有了另一位客人被踹的前车之鉴,并不敢发出声音来,颤抖着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边儿的街道上突然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浓烟四处散开来。
匪徒往外看去,脸上露出了诡异笑容来。原本是要离开的,这下又往四周扫了扫,视线停留在周合的身上,阴恻恻的说道:“你也跟着来。”
周合的唇色发白,站了起来,像前面的那位一样,将手抱在头上跟着往外走。
外边儿此刻四处都是浓烟,惊恐的哭喊声刺破着耳膜,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匪徒是警惕的,紧紧的看着两人,并不让两人脱离他的视线。这儿离停车的地方还有那么长一段距离,周合是有人能看到他们的,但在浓烟的掩护下,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外边儿有浓烟,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同样是有浓烟的。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周合和那位客人都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他们俩发出声音来是让匪徒不满的,他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在他前面的周合的身上,骂道:“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他这一脚踹得重,周合被踹得摔出去老远。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传入神经中。
那大汉大抵是没想到会将她踹出去那么远,立即就要上前将她抓起来。但有人的动作比他的还要快些,一双手拖住了周合,将她拖进了浓烟之中。
她下意识的要反抗,身边传来了低沉熟悉的声音:“是我。”
声音身上的温度都是熟悉的,竟然是程洝。
那大汉的反应快得很,一边大声的骂着脏话问是谁,一边抓住了前边儿的人质,手头的木仓立时便朝着这边乱开了几木仓。
程洝大抵是已经预料到他会开木仓,立时就半抱着周合侧身躲在了柱子后边儿。
浓烟那大汉仍旧在大声的骂着人,空旷的停车场里传出去老远。程洝这躲并没有多久,低低的问周合:“身上的伤要不要紧?这儿不安全,我们必须得马上找安全的地方先呆着。他并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团伙。”
既然是一个团伙,那无论是碰上谁都是危险的。
周合的手上腿上都火辣辣的疼得厉害,但并没有吭声儿,说了句没事。
程洝这下没有再说话,直接打横抱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快速的离开。
他在这儿截住她,显然是早有布置的。才走了没多远,他身边的司机就过来了,低声的说道:“程先生,这边没人。”
他们对这人的地形是熟悉的,那人没多时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小仓库里,然后迅速的关上了门。
仓库里并没有别的人了,周合这才知道,程洝的人并没有过来。跟在他身边的,应该就只有司机。
周合的腿上应该是被擦破了,隐隐的有血浸出来。那先着地的手已经肿了起来,这会儿完全动不了。
程洝将她放了下来,立即就开始检查她的伤势。周合低声的说没事儿,他已强势的开始检查。
他的车中一直都是带着药箱的,在他去救周合时司机就已拿了过来,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周合的手臂肿得厉害他并不敢去碰,打用剪子将她的裤腿剪破,迅速的消毒用纱布包扎了起来。
待到做完这一切,那司机才低声的问道:“程先生,现在怎么办?”
程洝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想去拿烟出来点燃,最终又停住了,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司机的脸色沉沉的,说道:“小六并没有查出具体的来。但怎么都应该有六七人。”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他们的手里应该都有硬家伙。”
这意思就是并不适合硬碰硬,只能避开了。
程洝的唇抿得紧紧的,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应该还有一会儿。”司机顿了顿,说道:“但现在外边儿现在已经封锁了,未必能进得来。还有……我们在这儿没有信号,电话打不出去。”
程洝这下就没有说话了,看了看周合肿起来的手臂,说道:“你在这儿看着,我出去看看。”
那司机怎么放心他出去,急急的说道:“不行程先生,您不能出去,还是我去……”
他急着要出去,是因为周合身上。司机的话还没说完,周合就说道:“我没事,现在不合适出去。刚才外边儿就已经发生过爆炸了……”
后边儿的话她虽是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那群人丧心病狂,如果出去真碰上了,他们的手头有硬家伙,必定是凶多吉少。
这下就没有人说话了。
程洝到底还是拿出了一支烟来抽了起来,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司机则是在卷闸门边站着,听着外边儿的动静。小小的仓库里一时安静极了。
程洝的一支烟抽完,他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碾灭。看了那司机一眼,问道:“停车场里有几个出口?”
在这儿等着并不是办法,如果那些人还想再弄出点儿大的动静来。他们在这儿也未必会躲得过。是得想办法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