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重兵利器攻坚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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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河城中的守军听着!”
晚秋明亮的阳光高照在烈烈旌旗之上,红色、金色的盘龙在徒河城外漫山遍野。襄阳砲高高架起之时,便见袁纤白马红衣,穿过亮闪闪的刀锋与铠甲奔至阵前,对着城中高喊。
“我大军已开至城下,列好军阵。此刻我同诸位所言,是不想见到城中生灵涂炭。请诸位早些开城投降,以换徒河城安定。诸位若执意负隅顽抗,我大军便即刻攻城,届时凡我军所见皆难幸免!”
袁纤正喊着话,忽然见城头上光点一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袁纤动也未动,便听一声轻响,一支箭矢笔直戳在面前二三十步的地上。袁纤虽看不起城头是谁用何物向自己射击,但根据射程基本可以断定是把强弩。这一幕倒是引来前排士兵的笑声。
“这一箭怕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了吧?”
秋风瑟瑟,袁纤的面色同风一样平静而冰冷。她轻摇马缰调转身姿,士兵看到她的面色后便也瞬间安静,知这进攻已然势在必行。
“点火。”
轻轻的二字被传令兵高呼着传递在十里军阵。
当火把触及石弹的一刹,浸满油脂的麻绳瞬间迸出烈焰,以至于周遭的士兵都因热浪袭来而不由地向后退闪。发射命令跟着传来,便有壮硕的士兵轮着木槌砸向扳机。一声闷响后,盛满石头的木箱猛然下坠,数丈长的投臂被带得高高扬起,牵动着弹箱滑出滑轨,将火光甩出完美的圆弧,而后将石弹高高扬起。
巨大的火球瞬间满布天空,拖着暗红的火焰和黑色的烟,如流星般飞向徒河城。一时间高耸的城墙上硝烟弥漫火光四起,远远便可望见建筑倾倒,木石纷飞,还有人拖着火焰从城墙上飞下。
仅仅一轮进攻,徒河城原本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城墙便已遭重创。高耸的城楼毁去一半,烽火台被抹平数个,整齐的垛口也被砸出数个缺口,士兵的呼救与哀嚎在一里之外都听得清楚。
一击之后,七八个士兵跑进襄阳砲下的滚轮,用跑动将滚轮缓缓转起。随着滚轮的转动,配重箱缓缓升起,将高扬的投射杆渐渐放回。半刻之后,巨大的石球重新填充在弹箱里,第二轮发射已然就绪。
机巧营的统领穆巩此时就在袁纤身边,他是个头不高块头也不大的男生,但据说机巧营就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
“第一轮测试勉勉强强,接下来可以完成任务了。”
“你管这叫勉强?难怪老头子把你们机巧营当宝贝。那就赶紧把真本事抖出来吧。”
第二轮投射,穆巩将目标定在了西城楼,城北连桥和城南连桥。他书写下一些东西后要斥候分别传递给南北二阵,又自己在本阵中跟各个襄阳砲的指挥聊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本阵的二十台襄阳砲都对准了西城楼,接着一声令下,便见漫天飞火齐刷刷照着一个目标飞去。
城头的士兵经过一轮进攻后,见到火球再次飞来纷纷躲闪,有些来不及的甚至直接纵身跳入城下护城河。片刻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烈火似浪一般席卷城头,飞散的木石似纷飞的箭镞射杀着周遭的士兵。残肢断臂散落得到处都是。
忽然轰隆一声巨像,较方才的爆炸都要巨大而沉闷。紧接如地动山摇一般,城头的碉楼带着城墙的土石如山崩般倾下,留下孤零零的城墙带着巨大的裂口。
城南城北的连桥也未能幸免,只见巨大的火石直冲连桥细致而精巧的梁柱,瞬间将桥身瞬间排入滚滚的河水。瓦片与河水迸渐,连桥瞬间变成一段一段的残骸,不少增员西城的士兵被困在中间,只能等火焰渐渐吞并余下的桥身。
5
“什么?西城门没了?”此刻于城内碉楼上指挥的戴颖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虽然徒河西城的每一角落、每一情况他都尽收眼底,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精心营造的辽西重镇竟如此不堪一击。“我都未见对面动兵,西城门怎就失守了?”
“不是失守,是整个塌了。”
“塌了?”戴颖望向西城一侧,滚滚浓烟遮天蔽日,根本看不清西门情况。“取我兵甲,我要亲自上前督战!”
“主公不可!”见戴颖转身要走,元桦忙上前拦住。“前方太过危险,这石弹不长眼啊!”
“那你是要我弃了徒河?这才守了一日不到!”
“我未让主公弃徒河,而是让主公弃西城。此刻袁纤正是得势,若与之硬碰,恐将损失惨重。我军还需以一个拖字为上,等到他们弹尽粮绝再做计议。”
“可你这弃了西城,内城不直接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那襄阳砲你也看见了,内城在它前面也站不住!”
“内城不重要,重要的是河防,何况主公的碉楼在高地之上,隔着小凌河那襄阳砲打不到。而且此刻我料袁纤已看出徒河城防的弱点,正想尽办法把西城孤立出去。眼下南北二桥已毁,唯独一座连着河心岛的中桥还在。若是硬守,这兵力与补给的调度如今都成问题。”
戴颖望着面前的河心岛,果然同元桦所讲,已是挤满人群。增员的人要上去,伤员要撤回,丈宽的桥上已是水泄不通。正在犹豫要不要听元桦建议的时候,远处河道上游突然漂出数艘单排桨帆船。船虽不大,但船帆高展,船速迅猛,一看便知是冲着中心连桥来的。
“快截下那几艘船!”
戴颖令下,河道两岸烽火四起,十数艘艨艟拨开上百条船桨,飞一般地向上游船只驶去。快靠近时,艨艟不由分说一齐放箭,然而顺游的帆船上却无一点反应。只见两船将要接舷,船上突然从船舱中爬出人来,冲到两舷拿出铜管,并向舱内大喊:
“快踩!”
霎时间几艘帆船喷出数条火焰,靠前的艨艟瞬间被烈火点燃,原本要接舷的士兵个个化作火人,跳入水中依旧不能得生。混乱之际,其中几艘帆船摇起船桨向下游飞快行驶,待余下艨艟在河心调转船头,已早不见帆船踪迹。
见单排桨帆船已入城中,两岸烽火台纷纷以火箭阻截。少顷几张帆纷纷着火,然因顺流而下,且船桨依旧奋力滑动,船速依旧未减多少。
连桥上的人见燃火的船飞快冲来,吓得拼命一般逃窜。有身强力壮手脚麻利的,挤着人便冲了出去,也有通水性的直接跳了河,一时间桥上纷纷攘攘,没人再管什么伤员,什么战士百姓,踩死挤伤的不计其数。约还剩百步时,帆船上的人将方才喷火用的燃料倒在甲板上,火把一丢,船身瞬间化作火龙一般。船上的人似毫无求生之意,依旧开足马力向连桥航行。
只见火光一闪,眼未睁开时爆炸的气浪和声音一瞬将人掀倒。爬起身来再看河上,黑红的火焰瞬间腾起百尺,飞溅的火花似火矢一般噼啪陨落,将周围的一切纷纷引燃。河上燃起烈焰,百丈内的人都能感觉到炙热的空气在纷乱地流动,至于连桥早已不见,周围的人也瞬间只剩了黑炭般的残躯。
城外指挥进攻的袁纤也被一瞬的闪光吸引,随即传来的爆炸声惊动了已然看腻了襄阳砲的士兵,飞腾火焰和滚滚的浓烟在城外一样清晰可见。
“这又是什么?”
见袁纤一脸不解,穆巩脸上微露出一丝得意。“伏火雷,也叫希腊火。拜占庭帝国的特产,唐代的时候传到西域一带。以石脂为主要原料,加以硝、硫磺和腊等辅助,以增加其燃速和附着性。一旦沾上水洗不灭,只能等其燃尽肌肤烧断筋骨,水战陆战都是破阵的一把好手。”
袁纤听着介绍,想想被这东西点燃的情形,便觉得不寒而栗。“竟如此凶狠,之前怎未见老头子用过?”
“因这东西有三个劣势:一是运输不便,发射装置十分笨重,非阵地战或者早有准备便不可使用;二是易燃易爆,若敌军早知我等有这东西,那只需在运输途中已火箭伏击,那同今日这般的便是你我;三是要凭风势,这点与其他火攻方法一样,需避免烧了自家。”
“却也如此。”袁纤忽又想到什么,便问:“那如今施火的将士又将如何?”
询问到此,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忽然底下了头,收敛了得意的模样。“已然烟消云散了。自打他们接到任务时,便知此去无还。”
“原来如此。”袁纤一时间明白,即便这个看起来只知钻研“奇技淫巧”的少年,也知身为一军统帅当肩负麾下将士的生死。想想前些时日,因自己的焦急的心态而葬送的将士,愧疚之情又一次涌上心头。她从腰间缓缓抽出迭离,刀身上层层叠叠的青紫色花纹瞬间将寒光映入她的双眼,仿佛前些时日的酣战早已淡去,留存的只有更为坚韧而冷峻的刀身。。
“兄弟们!”
她镇臂高呼,久待多时的士兵一时间全都兴奋起来,纷纷竖起兵器端正甲胄,竖起耳朵等待她的号令。。
“此刻徒河西城已门户大开,守军死伤惨重,士气大挫,且补给途径以及退路已被截断。这一切都是机巧营无畏的将士,勇于牺牲自我换来的。由此看来,便是有天衣无缝的计策,便是有巧夺天工的武器,真正能了结战争的,永远是我们勇往直前的心!”
说着,她将迭离的刀锋直指向徒河滚滚燃烧的城头。
“我朔果无畏的将士们,随我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