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愿得一人心
有些人从庙堂回归山林,有些人从这座山林去到那座山林,有些人萌生退意往后退,有些人明知危险往前冲。有些是不得已,有些是有所求,各有各的立场,更各有各的追求。
达尔罕面临的只有一条路,完成国主的圣谕。山洪冲毁的官道还有沙石树根等的堆积,都无法阻挡金帐兵北上的步伐。在达尔罕的严令下,在山洪过后,后方的金帐步兵硬生生靠近山体开挖出一条通道,终于与前面的骑兵会合。
金帐兵继续北上,即使身后有不甘心的几个人马,他们都不放在心上。此次进入大宪,终究不可能长时间隐藏掉踪迹,他们要做的不外乎是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有些人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有些人却陷入茫然之中。石继威收到了并州城的飞鸽传书,整个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他相信父亲的判断,金帐兵是极有可能北上而不是围攻并州城。算算路程,再怎么不熟悉路况,金帐兵应该已抵达并州城外了。
此时不见踪迹,让石继威之前领军回怀朔试图截断金帐兵后路的种种努力化为泡影。而情况更为糟糕的是,不管是运气还是真的觉察到什么,潘子翰等人早已北上,到时候石家在这次失守当中,可是全面溃败,而潘家似乎毫发不伤。
是再等上一等,还是孤注一掷带兵北上,即使不能追上敌兵,至少也是一番试图挽回败局的努力。
石隆开在信中的意思十分明确,那便是让石继威立即带兵北上,不论如何,都要找到金帐兵,不管损失多重,即使是怀朔全军覆没,都要让皇上知道此次的失利绝不是石家畏战所致。
石继威思索一番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立即下令全军出发往北。
大启山西麓,有连绵不断的山峰,也有一望无际的草原,其间还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更因为青冢的传说,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在淮北荒原靠近博望峰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毡房内,有人透过穹庐顶上的天窗,望着夜空。黑色的夜空自然没有什么可以看的,除了明月还是明月。曾经一同赏月的人早已不在,这夜空更是显得索然无味。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要看一看。就像这些年做的事情,也许最终都毫无意义,她还是忍不住要做。
也许她真的不甘心。
她确实不甘心。本来是天之骄女,不曾想却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上的人。也许命运便是就此改变。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即使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但她终究放不下,甚至是有着皇兄安排的青年才俊那真挚的情意,她终究还是不能接受。
她终究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甚至为了他,她做出了全天下最荒唐的事情。可是到头来,一切都成空。
家没了,国也没了,什么都没了。她引以为傲的,她最为看重的,都在一场大火中泯灭了。
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她要的人,不可能复生。她自己的国,也不能再复原。她终究是心灰意冷的,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心。于是,这些年来,在这荒原之上,总是有那么一个传说,从这里传到远方。她希望能传到那些人的耳中,到时候或许有个了结。
她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不管自己满不满意。
烛光之下,曾经的容颜是娇艳,如今在岁月中积淀出恬静和淡雅,也却更为动人。只是她终究不是给他人看的,活给自己就好。
也许真的看倦了夜空,她便整了整衣衫,就这么躺回到铺好的毛毯上,任由思绪乱飞,胡乱想着。前些日子听牧民说起博望峰附近有座青冢,让她颇为好奇。这绝不是自己的授意,那到底是谁的安排?不管是不是针对自己,她还是要过来看看。
银佛寺中,寮房内烛光通明。法隐的眉头微皱,毕竟从山下传来的消息让他有些不放心。金帐大军已经过了清凉峰继续往西北出发,一路上好像并未受到大的阻碍,最为关键的是,听闻一阳教的无念真人已回终南山,带着一个人回去,据说是公主的侍卫。
“那人本身就是一阳教中人,天资不错,中境修为,此次回终南山,想必在途中受伤严重。不然一阳教断不会就此放弃一个在朝廷中的重要据点。”皇甫敬在一旁分析道。
“那金帐军中想必也有高手。”法隐刚才担忧的便是这一点。
“有高手那是自然,极有可能是上境的高手。这样也才能佐证当年金帐人是如何丧心病狂地攻破边城要来追杀昭容的。”皇甫敬的语气骤然变冷。“那便是昭容知道他们天大的机密或手中有什么惊天的物件。”
“可惜这些年就是没法找到她,不然就不用你我在此瞎猜了。”法隐微微叹息,每次想到昭容当年的遭遇,让他终究意难平。
“上境的高手并不多,而且肯为金帐卖命的,在这四宗三教当中,极有可能是密宗之人,上次大比,密宗毫无收获,其行踪又很是隐秘,也常常到各国去寻找机缘。”皇甫敬继续分析道。
“如果真是上境之人,到时候昭容现身可能会有麻烦。”法隐的担忧从来只在一人身上。
“上境之人,愿意为俗事出手的不多,这金帐大军中,应该不会超过三个。如果无慧大师能出手,自然能牵制一人。另外,以你如今的修为,再加上些人手,拖住一人也没问题。到时候,你们不求胜,只要能脱身便好。金帐军如果被剿杀殆尽,这些高手也无济于事。”皇甫敬盘算了一下手中的战力。
“要是你,就不用费这么多的思量了。”法隐暗自叹息,如果皇甫敬修为还在,自然能保公主周全。
皇甫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了修为,一样的可以克敌制胜。无慧大师那边需要你去说一下,看这时辰,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无慧大师虽不愿沾染俗事,但如果是密宗之人过境惹事,他自然会出手的。”法隐倒不担心无慧大师会拒绝自己。
法隐起身离去,皇甫敬还独自待在寮房内,想着什么。
夜色很浓,消化掉白日沉淀的浮躁,却也可能在蕴藏着更大的动荡。日夜之间,总有些人在琢磨着什么,谋算着什么,从来不会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