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碰瓷
长风文学网 rg , “真能吃啊?”温二姑娘本是带着打趣的一句询问,却没想到会得到云萝一个这样的回答。
让她试试,就是说,这胭脂真的能吃?
她顿时将刚盖上的胭脂又打开了,嗅着这个香味跃跃欲试,还评论了一句:“樱桃的味儿,这也太香了。”
在姐妹们的注目下,她拿起桌上的小签子从胭脂盒里挑出了一点樱红的胭脂送进嘴里。
叶蓁蓁“咕咚”的咽了下口水,三姑娘温如玉吃了一块茶点,温四娘和温五娘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
然后,她们看到她们的二姐姐缓缓皱起眉头,再跟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捧起了面前的茶盏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叶蓁蓁失望的“啊”了一声,温如玉又吃了一块茶点,四娘五娘则悄悄的把手伸向了桌上的签子,一副不亲自试试还是不肯相信的小样儿。
云萝就在旁边默默的看着,眼里染上了明显的笑意。
这温家的五位姑娘,每一个都很可爱。
温如初连灌了两杯水,小脸仍然皱着,朝云萝不满的抱怨道:“就像吃了一嘴黏腻的面粉团。”
云萝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还吃过面粉团?”
温二姑娘霎时无言以对,吭哧了半天说道:“你是怎么做出这个味儿来的?这胭脂若是抹在嘴上,岂不是吃饭的时候都是那个奇怪的味儿了?”
云萝对于自己的手艺甚是有自知之明,但温二姑娘的这句话还是让她不赞同的,“你吃饭的时候还得就着胭脂一起吃?而且抹在嘴上就一点点,早已经服帖在皮肤上面,你想像现在这样大口的吃胭脂恐怕不行。”
温二姑娘是个敢于大胆尝试的,虽然被云萝怼了,也但半点没放在心上,转头就让丫鬟拿来帕子将嘴上的胭脂擦了,重新涂抹上云萝送她的这一盒。
温三姑娘还贡献出了她随身带着的一面小铜镜,并围在温如初身边欲要第一时间看到她的试用结果。
趁着姐姐们都在忙活的机会,温五娘把藏在袖子里的胭脂盒拿了出来,和四姑娘一起头对着头偷偷摸摸的挑了一签子给彼此喂进嘴里。
云萝眼睁睁看着那两张相似的包子脸从期待到兴奋再到纠结,最终成功的拧成了一团。
emmm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吧?
因为是自己作的,两个小姑娘还不敢表现出来让姐姐们知道,只能苦着脸相互轻声嘀咕着,“胭脂果然不能吃呢。”
“二姐姐不是也吃了吗?”
“她也没说好吃呀。”
“唉”所以,还是应该听姐姐的话。
另一边,温如初的试用结果已经出来了,“好滑好润,喝茶吃点心的时候都带上樱桃的香味呢!”
那不是更馋了?
两个小姑娘默默的对视了一眼,也不知相互之间有了怎样的默契,都不怎么感兴趣的转身趴到了窗户边,往外看楼下的街景。
忽然,温四娘指着外面说道:“华裳姐姐也来了!”
温如初她们闻言,一下子就凑到了窗口,就看到楼下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从上面下来一个蓝衣粉氅,头戴帷帽的年轻姑娘,领着丫鬟缓缓的步入了宴月楼。
“穿成这样了你都能认出来?”
四姑娘按压着手指笑嘻嘻的说道:“她旁边跟着紫鸢姐姐呢。”
紫鸢是蒋华裳身边的第一人,认出了紫鸢,那她身旁的必然是蒋华裳无疑了。
温三姑娘看着楼下若有所思,“她怎么到这儿来了?还穿成了这般模样。”
“难道又是来会情郎的?”温如初的眼中光彩闪烁,扭头就要往包厢的门口走去。
叶蓁蓁一脚就踩住了她的衣摆,让温如初起身的动作一滞,摇晃着差点跌坐到地上。
她也仿佛没有看见,踩着温如初衣摆的脚更是纹丝不动,还叹了一声,说:“出门前姑姑说了,让我看着你,不许你惹事,不许往那热闹的地儿钻。”
温如初半蹲着,拉了下自己的衣摆没拉动,便拉着脸说:“你还说向着我呢,结果每次都听我娘的话,亏我对你还那么好!”
叶蓁蓁不为所动,依然坚定的摇摇头,说道:“我是怕你回去后又要被姑姑打,每次都是我给你上药,你自己也不觉得疼啊?”
温二姑娘眨眨眼,转眼就是一张笑脸,赔笑着说道:“我就去看看,保准不多说一句话,更不会惹事的。”
叶蓁蓁想了想,“就在门口看看,不能开包厢的门。”
那还有什么看头?
但见着自家一根筋的憨货表妹,温如初还是点了点头,“好好好,都听你的!”
叶蓁蓁这才松开了脚,温如初将自己的衣摆一拉,迅速的站了起来就朝门口扑去。
她也是真的没有打开包厢门,而是趴在门缝中往外看,看了一会儿就回过头来说:“她进了左边的包厢,你们之前有见到隔壁包厢进了人吗?”
温家姑娘们齐齐摇头,然后全都贴到了左边的那面墙上,云萝迟疑一下,也加入了其中。
茶楼的隔音做都很好,她们趴在墙上听了半天却根本就什么都听不清,云萝的五感要比常人敏锐许多,到是隐约的听进了几句话。
温如初听得着急,左挪右蹭的想要找个能让她听清隔壁说话声的风水宝地,张嘴与妹妹们无声的问道:“你们听清楚了没?”
妹妹们都摇头,纷纷表示什么都听不见。
忽听到温五娘细声细气的说道:“二郎,我如今已与你大哥退婚,你我之事你有何打算?事情闹到这般地步,王家和我舅舅都不会轻易松口,你又何苦还要再搅和进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要我了吗?裳儿,我对你的心天地日月可鉴,我只是不想你再坏了名声。我现在还有何好名声?当日西镜湖边被那么多人看到你我如今满京城都是说我说我坏话的人,什么好名声都没了。裳儿”
温家姐妹们都惊讶的看着她们的五妹妹,见她甚至都没有把耳朵贴在墙上,却把她们怎么也听不见的声音给听得清清楚楚,还完整的传达了出来。
显然在这之前,连她们也不知道朝夕相处的小妹妹竟有这本事。
温五娘不知道她把姐姐们都给惊到了,见姐姐都转头看她,只以为她们还想听,就继续转述,声音细细的,轻轻软软的,“裳儿,你如今尚未陷入进来,趁早另找个人家定了亲事,京城里你我的流言自是不攻而破。二郎,我费尽心机的想要退了这门婚事,只为了与你在一起,你现在却竟然说让我另找个人嫁了?我又如何舍得你另嫁他人?只要想想那个场景我就觉得心都快要碎了,可是裳儿,你我已是无路可走了,便是沐国公也不会让你再与我有半丝牵扯的。呜呜呜,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如若当日我们的计划能成”
温家五姑娘那一声不带情绪,甚至还是笑嘻嘻说出来的“呜呜呜”成功的把姐姐们给逗笑了,温如初扑了过去揉着她的小耳朵就说道:“我家五娘的耳朵是怎么长的呀?竟然这么灵光,快让姐姐仔细看看!”
姐妹们很快就闹成了一团,自家妹妹耳朵十分灵光的这件事让她们暂且对隔壁那对私会的情人都没了兴趣。
云萝也有些诧异的看着温五娘,她自己的耳聪目明是经过许多年刻意训练才有的,而温五娘的显然是天生如此。
这样的人她前世倒是听说过不少,若任其自然生长,长大后可能会依然听觉灵敏,但也极有可能会逐渐退化,到最后和常人也没有了太大的区别。
此时,温如初正捧着小姑娘的脸,一脸郑重其事说道:“五妹妹,你以后常往我娘那儿走动走动,听听她有没有在背后思量着怎么教训我们。”
三姑娘温如玉也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将重担交托于她的模样。
温五娘眨巴眨巴眼睛,欣然的答应了下来。
她忽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那面墙壁。
温如初见她如此,忙问道:“你又听见什么了?”
“啾啾的。”
“什么啾啾的?”
温五娘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忽然抬起手凑到嘴边“啾”的嘬了一口,“这样的声音。”
与她年纪相仿的温四娘也是一脸茫然,年龄稍大的三位在愣了下后却突然就涨红了脸,羞涩中又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唉呀妈呀,这么激烈的吗?就在这茶楼之中?
激动之下,又全都把耳朵贴到了墙上,尽管她们什么都听不见。
云萝没有凑过去,就坐在窗边看着温家五娘温如喜,可惜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们的窗户敞开着,隔壁的那间包厢却紧闭着仿佛没有客人,那从窗户缝隙中透出来的些许声音反倒比贴在墙上听得更清楚。
温四娘和温五娘看不懂姐姐们在激动些什么,不知不觉的就朝云萝凑了过来,小心的把手搭在她的腿上,见她没有避让的意思,小姐妹两对视一眼皆都有些窃喜,然后就这么喜滋滋的倚靠着云萝坐了下来。
云萝又一次用她那莫名吸引小孩的魅力虏获了温家两位小娘子的欢心,她脸上面无表情,但感受着靠在她身上的两只软绵绵小姑娘,却不由得僵硬了大半个身子。
她动作大一点会不会就把她们给弄碎了?稀碎的那种。
温如初她们贴着墙听了半天,实在是什么都听不见,只能蔫蔫的坐回到了位置上继续喝茶吃点心,眼神瞄过温五娘,又不好意思让小妹妹再去听这种事情,便只好作罢。
瞄了两眼,温如初忽然“咦”了一声,“我家四妹妹和五妹妹倒是很喜欢云萝呢。”
竟然这么乖的坐在云萝身边,吃糕点的动作都比平时斯文了许多呢。
云萝默默的喝茶,要不是念着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她早动手把她们撕下去了。
她们围坐在茶桌旁边聊胭脂水粉、聊衣裳首饰、聊京城八卦,多是温如初和两个大的妹妹在说,云萝不怎么搭话却听得很认真,并没有让温家的姑娘们感觉被冷落了,而她也因此知道了不少她在府里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隔壁的包厢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这边的说话声也顿时一静,温如初下意识直起了身子朝着门口的方向侧转,她身旁的叶蓁蓁都没来得及先放下捧在手里正啃着的糕点就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那速度跟她娇憨的外表一点都不相匹配。
温如初起身的动作便又是一滞,转头来瞪她表妹。
叶姑娘将手里的糕点全塞进了嘴里,一脸无辜的说道:“不好这么快就冲出去的,在他们经过我们门口的时候再出去,说不定正好就能撞上呢。”
温二姑娘顿时懂了,站起来理了理衣裳,然后站在了门后听外面的动静,在脚步声将要经过门口的时候忽然打开门走了出去。
“咦?紫鸢?”她惊讶的看着那个翠衫丫鬟,又看向紫鸢身边戴着帷帽遮了面容的蒋华裳,眨着眼说道,“华裳姐姐你怎么穿成这样?要不是看到紫鸢我都没认出你来呢。华裳姐姐也是来宴月楼喝茶的吗?一个人啊?正巧我们姐妹今日出门来品尝宴月楼新出的点心,你要不要进来一起坐?”
装模作样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而且温如初的声音并没有放低,甚至还刻意的张扬了几分,顿时把旁边其他包厢门口守着的小厮或丫鬟都给吸引了过来。
蒋华裳不禁有些狼狈,下意识伸手按住了眼前的帷纱,又觉得不妥便将手收了回去,轻轻交握自然的放在腹前,柔声说道:“不必了,你们姐妹相聚,我一个外人怎好随便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我们以前与华裳姐姐也是经常聚会的呢,毕竟我大哥与安哎呀!”她忽然捂住了嘴,放开后神情也变得有些讪讪的,揪着衣角尴尬的说道,“既然华裳姐姐有事,我就我就不耽误你了,那个那个嘿嘿。”
她抓了下头发,有些为难,有些讪讪,更多的是尴尬不自在。
隔着帷帽看到她这般,蒋华裳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从周围各个包厢门口看过来的目光亦让她如芒刺在背,匆匆与温如初告辞一声就带着丫鬟逃也似的离开了。
温如初看着她的背影撇了下嘴,然后关门退回到包厢里,转头又是一脸兴奋,几乎是蹦跳着坐回到茶桌前。
“哎呦,总算出了口恶气!”
云萝看着她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开心,问道:“你与她不和?”
温如初的笑容一顿,然后摸着茶盏有些讪然,“倒也没有,只是以前都当她是安庭哥哥的娘子,灵素姐姐和灵佩对她可好可亲了,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那种事!她和顾安城固然坏了名声,可安庭哥哥也无辜的沦为了许多人的笑柄,好多人都在笑话他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笼络不住,被亲弟弟挖了墙角。”
灵素和灵佩就是广平王府的三小姐和四小姐,也是顾安庭的两个同胞妹妹。
人有亲疏,显然在温如初的心里,顾安庭和广平王府的那两位小姐与她更亲近,所以才会逮着了机会的给蒋华裳找不痛快。
蒋华裳离开之后,隔壁包厢就很久没有动静,仿佛里面早已经没有了人,一直到云萝她们离开还不见顾安城从里面出来。
温如初不由嘀咕,“不会早就已经走了吧?跳窗,还是爬墙?”
温五娘颠颠的跟在云萝身边,细声细气的说道:“没走,还有人呢。”
她都听见了!
温如初也没有闲工夫一定要等到顾安城从包厢里出来,只是有些不满的又嘀咕了两声就带着姐妹们出了宴月楼,拉着云萝说道:“六福阁又出了不少新鲜的花样,我们去看看啊。”
温三娘跟在后面幽幽的说了一句,“二姐你又没银子,看了也是白看。”
每月十两的月例银子总是没过半月就花没了,竟然还敢去逛首饰铺子!
温如初却半点不怵,伸手遮在嘴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出门前,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随便花。”
温三娘顿时就惊了,“为何我没有?”
“我最大嘛,自然由我来保管。”
“那你之前也没有跟我们说啊。”
“宴月楼的一顿茶点是谁付的银子?”
“我以为你又去搜刮了大哥。”
“哪里还刮得出来?都不够我喝杯茶的。”
云萝默默的将出门前娘和哥哥塞给她的两沓银票塞到了袖子的更里面。
迎面走来一个头发灰白、身体干枯、满脸病容的老人,云萝往旁边让了两步,却见他摇摇晃晃的也撇了过来,然后“扑通”一下摔倒在了她的脚边。
云萝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老人,然后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月容已经上前护在她身旁,温家姐妹也停止了斗嘴转头看过来,“怎么回事?”
云萝:我不知道,我没碰他,他自己倒下的!
旁边已迅速的围了一群人,对着倒在地上的老人指指点点。
“这不是昌平坊安乐巷的刘老汉吗?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哎呦喂,这病得都快死了还没个安生,儿孙不孝,没一个管他的,他总得出来找些吃食,不然没有病死就先饿死了。”
“儿孙不孝要饿死老父,官府也不管吗?”
“怎么没管?可是他几个儿子家里也都穷得叮当响,媳妇们又泼辣,下头一堆的孙子孙女,自己都要养不活了,官府想管也没法管啊。”
“这趴着就没动静了,该不会是死了吧?”
有人的目光就落到了云萝她们的身上,说道:“看几位小姐都是富贵人家里的,发发慈悲救救这老汉吧。”
“是啊是啊,这也太可怜了。”
温如初的神色中也有些恻然,还有被这么多人围观的慌张,听到这些话,下意识就要上前去。
云萝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来,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又低头看向脚边的老汉,目光清冷得不见一丝波动。
“我们又不是大夫,如何救得了人?”侧头对月容说道,“去最近的医馆请个大夫过来,让医馆的伙计来抬这位老汉去医馆。”
月容看着周围的人犹豫了下,然后应声去医馆请大夫了。
人群似乎静了下,又有人说:“这天寒地冻的躺在地上,可别还没等大夫过来就先冻死了吧?”
温如初听着不禁有些发慌,拉着云萝的手说道:“要不,先把他抬到旁边?”
云萝不为所动,“谁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万一伤了骨头动不得呢?万一,会传染呢?”
人群一下子往后退开了一些,却有一个年轻的公子越众而出,朝着云萝拱手说道:“这不是卫大小姐吗?听说卫大小姐精通医术,怎么还要耽搁时间去医馆请大夫?”
云萝看向来人,二十来岁的模样,样貌俊秀看着还有点眼熟。
温如初在她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吴国公府的四公子,甄敢。”
甄敢?真敢?
云萝一默,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与当日醉霄楼遇见过的甄放的弟弟。
“甄四公子很了解我?”
甄敢眉目一敛,笑道:“不敢,只是略有耳闻,听说卫大小姐在乡下的时候就能让断骨重生,而眼下这老汉就摔倒在你的脚边,你既然精通医术又何必舍近求远,不肯屈尊救一救这苦命老汉呢?”
旁边听到这话的百姓也纷纷附和道:“最近的医馆距此都有二三里,来回可得费不少时间呢,这天寒地冻的躺在地上,便是康健人也受不住。”
云萝目光微沉,温如初左右看看也已经察觉到了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可究竟不对劲在哪里,她心慌意乱的一时间也缕不出个头绪来。
甄敢还在说:“卫大小姐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是嫌这老汉脏臭,不肯脏了自己的金贵玉手?”
云萝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恶意,不禁指尖收紧,又慢慢的放开,“不,我是怕他付不起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