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海洋尽量把心思都放在起飞前的准备上，不去想昨晚那个清晰的如放电影一样的梦境。
飞行中，王大炮不经意问道：“海洋你学得怎么样了？”

贝海洋有点奇怪，这还是王大炮第一次关心他的学习情况，有点反常，

“纸面上的东西对我们这些航校毕业的人来说都不是问题，不仅是我，其他人也一样。

关键还在实际操作经验上，应急处理上，这些东西不是靠傻学就能学到的。”

王大炮点点头，“嗯，你在这方面没问题，有想法，沉得住气，最起码我是认为这种短途你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如果我是飞行主管的话……”

贝海洋就笑，“我投您一票！”

王大炮笑骂道：“你那一票屁用没有！

我和你一样，身不由己；和你说个事，下个月我可能要换个航线，飞南方的花都……”

贝海洋心中一动，东海到花都，基本上就是国内航线中最长的航线，飞行补助要高不少；东海航空的飞行补助按航线区分有三个档次，国际航班最高，其次就国内远程航班，比如东海到南方沿海的特大型城市花都；最低的档次就是他们现在飞的这种在两个小时内的地方航班。

“恭喜您！这是好事，每月能多拿一万多呢，您得请我吃饭！

那么，谁来接替您？”

最后一句才是他想问的，而且他预感到可能会有麻烦，否则像这种事以王大炮的脾气不会主动提前和他说；老王的嘴是大炮，但那是指的平时开玩笑，在工作方面他是非常认真的，也从不在背后搬弄是非，能和他学习这大半年，是一种幸运，也只有等他要走了，贝海洋才能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王大炮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年轻人的敏锐很满意，这个徒弟，除了嘴臭点，偶尔脑抽外别的方面都很出色，和他一样，都是不会走上层路线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在航空公司饿不着，但也别想混得太好。

“飞行指导组的庞立德！所以，从现在开始，4607次航班的全程起降都由你来完成，我不会干预。唉，也怪我，把你的考评写得好看了点……”

飞行指导组，说白了就是一批老飞行员，来源复杂，有空军运输机退役的，有飞老机型跟不上形势的，有航校教官挂职的，当然还有走关系进来混资历镀金的等等。

空军运输机退役的那不用说，不提仪表能力和语言能力，单就飞行经验而言那就是个顶个的顶呱呱；

公司老飞行员在经验上也没问题，他们只是年纪大了接受新知识的能力下降，一种新飞机就是一本百科全书，啃不动；

关系户也没问题，他们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料，公司也知道，所以不可能拿一机几百条生命来給他们冒险！

最要命的就是那些航校飞行教官，理论知识无比扎实，能从航校调来航空公司那也一定有各自的关系网；但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教学经验丰富，实际飞行经验有限，又喜欢好为人师，这就尴尬了。

在飞行模拟器上他们就是王！能把哪怕是正职机长都训得一楞一楞的，但真正上了飞机，实际问题一出现，就容易抓瞎。

飞行这个行当，理论知识是一方面，但在突发问题处理上却不是坐在办公室看资料能够掌握的，这需要一种天赋，偏偏他们是一群最不承认天赋的人。

王大炮知道自己要走了，所以就蔫不出溜的給自己的徒弟涂脂抹粉，当然也勉强算是实事求是，比如这么一条，具备独立操纵短途航线的能力。

这是为了他尽快上位短途机长在铺路，但放在飞行主管眼中就有另外一层含意：副机长这么有能力了，那么机长是不是就可以安排个关系户了？

飞行指导组的有些老家伙，人老心不老，他们倒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那点面子！坐办公室的和真正在天上飞的，说出去还是很有差别的。

这其中，庞立德就是个典型，航院出身，关系硬，理论强，也有些飞行经验，好强心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浓烈；他也是很多机型飞行程序的制定者，在高层看来就是飞行大拿！

也只有真正扎根一线飞行的飞行员们才清楚，就像部队一样，你能编好一系列的训练大纲，和你真正下部队带一连人那是两个概念！

当然，高层也不是傻的，他们当然不会拿乘客的生命来开玩笑，所以国际航班不会給，国内远途城际航班也不放心，但如果只是一个来小时的支线航班嘛，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能得到飞行教官的指导，在理论上再攀高峰，那是我的荣幸！实话实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王大炮就笑，他教过很多徒弟，贝海洋是很特别的一个，身上总有一股怪怪的劲，不抱怨，自己心里有定主意，当然，他也不认为一个支线航线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太短了，沿途各种民用军用机场无数，不行就靠边停呗。

“好，回头评语我就給你再加一条，谦虚谨慎，虚心好学，尊重前辈，尤其渴望飞行组的指导，愿意在领导的指引下飞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贝海洋就叹了口气，“至少，我考959机师资格就躲不开飞行指导组这一关，不把他侍候好了，我怕我这些日子的努力都要白费！

嗯，等有机会了，我会请庞教官去汤屋搓澡，联络感情！”

王大炮摇摇头，“老子教你快一年了，也没见你请过我！”

贝海洋不以为意，“您的地盘我不好做主吧？机长，您能不能給我介绍一个当地的搓澡技工？要手劲特别大的那种，一搓就能把人搓废了的……”

王大炮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一个事实，这人年纪越大，耐受力越强！

一样的水温你煮熟了，人家也没事！

同样的手劲你那细皮嫩肉抗不住，人家一身老皮和没事人一样，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