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识老鼠，是在一个地下拳击俱乐部里，老鼠这个孩子就喜欢打拳击，可偏偏他体型瘦弱，实话说，他那个时候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只不过他的脸上多了一分狠劲头，好像不弄死你他就誓不罢休一样。”老大深深吸了一口烟，朝着天花板狠狠地吐出来。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一个框架，我的框架注定是在特种部队里经过，我明白，老鼠只不过想冲破这样的框架，为此乐此不疲地一次次登上地下拳场，被各种不同的人打得头破血流，最残酷的一次，他被人打到脸皮撕裂。”

“可是他就是这么坚强而疯狂的一个人，那晚他没有去医院，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拿出针线盒，对着镜子。我难以想象是什么造就了一个人如此疯狂的性格，精神凌驾于痛苦之上，几个小时一动不动，活生生地用针线将脸上破碎的皮一点点缝补起来。我更难以想象的，是第二天他重新站在拳场上时，敌人的表情。”

顾迎风一直盯着老大，这个老人头壮男身似乎没有刚才的煞气，反而，他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回忆的温暖，但是这样的温暖很快就被外面的枪声击碎。

“老大，警察进来了，警察进来了！”沙哑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复杂的枪声。

“老虎和老狗是对兄弟，也是卓越的特种兵，他们的命运好似总是牵连着对方。他们在军队里的最后一场战役是一次军事演习，老狗也不知道怎么将手榴弹丢在地上，老虎扑倒他，两人分别丢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老大没有顾及老鼠的警告，继续说道，顾迎风好像都能够透过肮脏的玻璃，看到外面的光线，他的心砰砰乱跳，只希望这些子弹不要打进来击中他的脑袋。

“人们只知道英雄事迹，却不知道老兵谢幕后的生活，没有人会用正常人的眼光看待残疾人，尽管是两位老兵，他们顶着如此压力一次次被公司和企业拒绝，我明白他们的痛苦，尽管他们的实力非常强，可抛去军队里的荣耀，没有背景和人脉，残疾带来的勋章终究成为社会的包袱，将他们无情地拖入贫困潦倒之间。”

老大又深深吸了一口烟卷，这个时候无线电又响起来，不过只是一团杂乱的讯号，顾迎风猜测某人是倒下了，因为他好像用余光瞟见警察打出一个缺口，很快又被雄壮的身影封闭。

“五年后，他们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生活，重新拿起了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再为了和平而战斗，却是为了弥补内心不动变的那份执着。他彻彻底底成为杀人魔王，内心再没有什么良知来警告，留下的只有屠杀带来的快感。”

“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警察就要来了。”顾迎风忍着痛插嘴道。

“是啊，又有什么用处呢？”老大好像在自言自语，不知为何，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顾迎风好像看到几率清脆的阳光洒在他的后脑，给这颗老人头上增添几缕神圣的光芒。

“对于老鹰，我只想说他只是一个悲情英雄，他的悲伤不是来自社会上的不公，说实话他是个坚强的东北人，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那就是他的爱情。”两人在沉默中对峙了两分钟后，老大还是继续道。

“十年前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从此便一蹶不振。他将自己的所有青春都奉献给了她，却始终没有鼓起勇气表白。那时候他身边的伙伴都在嘲笑他，现在的女孩最喜欢兵哥哥了，而且他长得又很帅，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做万年备胎干什么？他只是无奈地笑笑，不回答。”

“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给这个女孩完美的爱情，因为作为一个军人，他有自己的使命，并且怀揣着一颗赤胆之心，他不想让自己和女孩的爱情沉默在永无休止的等待之中，也不想他们从隔海相望的生活里渐渐失去了激情，所以他选择成为她的守护人，安静认真地陪在她身边。”

“可是生活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天真无暇，人心也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浪漫生动。兄弟结婚，他和女孩理应去捧场，那晚兄弟很兴奋，说自己多年的心愿终于成真，他们便玩得很嗨，一直到后半夜都不得停息，直到他发现她不见了。”

“老鹰疯狂地寻找她，后来才被睡眼朦胧的门卫告知，她被几个公子哥带走了。老鹰听后简直像是发了疯，各种最坏的结果闯进脑海，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到警察局，却被视为闹事赶了出来，后来他发动同伴们一起找，一直找到第二天清晨都没有结果。”

“老大，他们的人太多了！”老鹰的声音突然从无线电里响起，顾迎风看到老大狠狠一颤，估计是被东北大汉的嗓门吓了一跳。“老虎死了，老狗估计也没气了，我们撑不住了！”老鹰的话让顾迎风看到了希望，可是下一秒，看着老大忧郁转为平静的神情，他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这个老大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兄弟死了都没有任何反应。

“后来，他那结婚的同伴告诉他，那个公子哥他认识，人很好，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后来他们之间也相见了，女孩看上去好端端的，没什么问题。再后来就是半年后，另一个知情的同伴酒后吐真言，他才知道是结婚那哥们故意在她的饮料里下了迷药，那晚的事情都是他和公子哥一手安排的，因为没有美女相陪，公子哥怎么可能赏脸捧场。”

“老鹰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彻底崩溃了，你很难想象一个兵连多么困难的铁丝网障碍和高压水枪都能挺得过去，竟然被这件事狠狠地击碎了理智。他像头野兽一样毫不犹豫地冲入同伴的家里，一枪毙命，然后再找到那个公子哥，同样正中眉心……”

“老大，我们真的撑不住了……”老鹰的声音里带着呻吟声，傻子都能听出来他中弹了，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响，顾迎风透过玻璃窗看到那个健壮的身躯坠倒在地。

“你为什么给我讲这些，你的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顾迎风转头将视线放在老大脸上，却看到一丝凄惨的微笑。

“是啊，他们都死了，但是你还活着，多么滑稽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顾迎风不解，他现在只想稳住这个老大，让他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会只要警察冲进来，此人就在劫难逃了。

“他们终将会死，但他们的悲剧都没有消失，它们如同病毒般在你的身上蔓延，有一天，它们会侵占你的大脑，有一天，它们让你和他们一样疯狂。”老大突然抽出军刀在手里轻轻一转。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取决你想听什么，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你和我们一样疯狂，你就是我们的集合体，对吗？小码农，顾迎风，不过现在我应该叫你烟城女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