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默默的将手机拿回来，找出短信后，又递给了章厉。
一条不要一秒钟就可以看完的短信，章厉却盯着看了很久，好像上面的字艰涩难懂得要一个一个的斟酌。

许久，他才抬起头来，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我猜想的他会很激动，或者对短信的来路质疑，或者为他的父亲辩护什么的。

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短信里面的内容，并不是一个被害者指责他的亲生父亲是凶手的内容似的。

“那么你们也是觉得，开车撞tracy的货车司机……嗯……幽灵，是我父亲指使的吗？”

其实boss已经跟我说了，他觉得幽灵有很大可能性并不是章启华指使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章厉对此事的想法。

“我们也不能确定，但毕竟tracy是这么写的，你觉得她说的可信吗？”

章厉沉默了几秒，然后自嘲的笑了。

“我跟你们一样，也不能确定，这个家伙不是一只鬼吗？他为什么不去问问现在应该也同样变成鬼了的tracy，问问她这条短信中的意思。”

章厉说的“这个家伙”是指的boss。

如果真能够这样，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章厉不知道，死了的人变成的鬼是不可能还在人世间逗留的，能逗留的都是像boss这样的灵魂出窍鬼，或者当时灵魂出窍，在四十九天之内找到了宿主的寄宿灵魂鬼，现在的tracy，应该早在昨天就去阎王殿报告了，也许此时已经喝完孟婆汤把我们都忘记了。

“呃，tracy已经离开了。”

我只能这样回答，并不想给他普及灵异界的知识，“鬼的世界你不懂！”我其实很想这样跟他说，但我是个矜持的姑娘，不能因为自己知识丰富了一点显得太嚣张。

我说完后，好像在章厉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短暂停留的失望和落寞。

“你相信你父亲杀害了tracy吗？”

虽然他说了不确定，我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而且问得更直接了。

章厉的眼睛在镜片后面很有意味的瞥了我一眼，瞥得我有点心虚，毕竟boss已经说了可能不是章启华，我还这样问，是不是不太厚道。

“柳一，你希望我说相信还是不相信呢？”

我心虚得真是多余了，因为，章厉可不是省油的灯，听听，他不仅成功绕过了我的问题，还甩过来一个我更加不好回答的问题。

我勉强的笑笑，并不作声。

这点是boss教我的，他说遇到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和回答不了的话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保持沉默，或者说故作深沉，这样不仅不会回答出让人觉得智商堪忧的话，还会让人觉得此人高深莫测，当然，他说，这方法我用在他身上没用，因为即使我不说话，他用一个脚趾头也猜得出我在想什么。

我当然知道boss教我这些是居心叵测，不就是希望我跟别的男人少说话，跟他就拼命说么。

虽然对这方法不以为然，不过对于章厉这个问题，我还是选择打死都不回答，不管你说我高深莫测，或者是装傻都可以。

但是沉默有时候还有一种默认的意思，章厉见我不回答，他又自嘲的一笑。

“其实，你并不需要我的答案是吗？无论我说相信，还是不相信，你都会怀疑我的动机，章启华是我父亲，tracy是我的……一个最好的朋友，我不愿意说我更相信他们哪个。”

我不得不说，章厉的这个答案说得几乎无可挑剔，他好像明确的告诉了我们，他站在了中立的位置，但是，这种感觉又让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后来我想啊想，终于想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章厉好像表现得太平静太理智了，一般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是会崩溃就是想疯掉，但是章厉，就好像是一个局外的人，这样的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至亲的人的身上似的。

后来我把这种感觉跟boss讨论过，boss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觉得人太理智了反而更容易痛苦吗？所以这么多年他才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我似乎有点懂了，这个世界上的性格有无数种，有的人喜怒哀乐外露，看他的脸就明白他的心情，比如我；有的人即使经历大喜大悲都永远平静无波，也许即使剖开他的心都不一定能窥见他的真实内心，比如章厉；还有的人，是介于两者之间，有时候你觉得他简单得像个小孩，有时候又无法琢磨得如一道即使告诉了你解题思路，你都仍然摸不着头脑的高深数学题，比如boss。

但我宁愿去接触高深数学题，因为他至少会告诉你解题思路，也不愿意去剖开一个永远平静无波的人的内心，因为万一剖开后，他展示给你的，还是平静无波呢。

人如果有痛苦还是发泄出来的好，总是刻意追求完美主义的人，也许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太多不完美，于是，一切只是为了掩饰，自欺欺人的希望至少看起来很完美，但是，生活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不完美呢，坦然的面对才能更轻松愉快。

想着想着就跑题了。

章厉的答案虽然对于他来说是很完美，可以说滴水不漏，找不到任何破绽，但是，我当然是不甘心的，他跟tracy和章启华的关系都这么亲密，难道不应该知道一点什么吗？

“你知道你父亲跟tracy有什么矛盾吗？”

我还是忍不住的问，虽然知道也许同样不会得到什么答案。

他似乎是真的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没有发觉，我只是知道他们相处得还不过，他们在一起快十年了，据我所知，他们还准备要结婚了。”

啊，要结婚了？这倒是一个我们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不是听说章启华为了章意如一辈子都不准备结婚的吗？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爸爸还是tracy？”

我又忍不住问。

“有什么不同吗？我只是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章厉淡淡的说，似乎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他是怎么知道这间事的。

“可是既然要结婚了，为什么tracy要说她如果死了，杀她的人是你爸爸？”

我不敢置信的喃喃的说。

“这也许是你需要去弄清楚的了，既然她把信息发给了你。”章厉说，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