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朱应拭这话像一柄重锤一次次反复捶打在钱良的胸膛，让他一阵超出一阵地痛，痛得刻骨。他知道，卖楼是不得已的选择没有别的路走时，卖楼或许是唯一可走的路。只是，如今卖楼跟当初他接盘有近似的情景，肯定要大出血。
九龙国际大厦至今，前后投入多少资金？钱良虽没有细账却有大致数目，接盘总计掏出二点六亿，之后，差不多花了一个多亿的资金用于前期的维修、改造和广告，而打理人脉关系又花去将近一个亿。

接盘大厦，在银行贷款至少有两个亿，消耗量九龙国际原有的资金和资源。这时候，将楼卖掉该卖多少钱？六亿、五亿，还是四亿、三亿？如果是五亿，不至于亏太多，六亿还有一点辛苦费可拿，但可能吗？

四亿还是三亿甚至更少？钱良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也是经历过风雨、经受过起伏和波折的人。但不卖楼，集团的情况会一天难过一天，最后也无法留住集团的财富。理智上他知道朱应拭这样建议是集团最优选择，可这种事有这么容易接受吗。

钱军军这时候并不说话而是盯着朱应拭，想看他是不是另有图谋。九龙国际目前危机重重，朱应拭为自己谋求退路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出卖集团利益来换取自己的利益和前途，这样的人多了去了，钱军军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他跟钱良之间的这种无法扯开的亲缘关系，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莫有功、唐胜等几个人脸黑着，对卖楼的事一时间都不能接受但又不知该如何批驳。留在省城确实会让集团更难，卖楼是必然的选择。只是，这样的是说出口完全是在打自家的脸，谁能够像朱应拭这样理智剖析其中利害？

茶杯干了，钱良拿起茶杯喝没有茶水才意识到，放下茶杯，续了水。他的手停在茶杯边，凝滞不动了，等一阵，抬头看着朱应拭，说，“这个决定真的很难，可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省城没有我们的空间，拖得越久，价值也会越小。只是，大厦卖给谁最适合？”

其他的人都看向钱良，见他脸带悲愤、沉痛又坚定地点头，便看向朱应拭。“老板，我们目前处境艰辛，原因之一便是通逸地产公司，迎辉楼是起因之一。我想，怀林市这边的关系要化解缓和，跟通逸地产公司的关系缓和是一个重要条件。

既然这样，找到节点，就从这着手，把楼卖给通逸地产公司，让他们去经营、改造。通逸地产公司有多少市里我们不用考虑，我想，省里阿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通逸地产公司将两幢楼都接承改造，不存在售楼上的竞争，大厦之前即使有一些负面信息，他们肯定也很好化解。而这楼的价值通逸地产公司能看不到？

我也考虑过，我们在怀林市的难处是不是通逸地产公司在背后起到不少推力？即使作用不是主要的也必然会有。他们肯定也想过将九龙国际大厦吞下来，何况马忠琦是个了不得的职业经理，会有这样的心思和魄力。”

集团目前的绝境可说是通逸地产公司导致的，如果将大厦卖给对方，会让通逸地产公司在改造大厦中获得更大利益，从而通逸地产公司壮大更快。接手迎辉楼之前，通逸地产公司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区县级别都算不上的地产公司，可买下迎辉楼后，猛然成长，实力大增。再拿到大厦改造，不用一年时间，通逸地产公司基本上跟进入省城之前的九龙国际实力相当，资产在十几亿样子。

九龙国际从无到有，从小壮大，前后用来多少年？这些人都明白，老板钱良在十二多年开始创业，到五年前才逐渐成为怀林市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通逸地产公司才多久？成立到如今不到一年功夫，宽打窄用，如果再过一年资产超过十亿，那相当用两年时间超过了钱良用二十年时间挣到的财富。

这是什么概念？抢钱都没有这样快的。

死寂一般地冷，会议厅里连喝茶的声音都没有了。朱应拭说后也知道大家难以接受自己的提法，可目前集团的境况下要改变，这样的选择才是最佳方案。通逸地产公司拿到大厦之后，至少会减弱对九龙国际的敌意，释放出来的善意怀林市这边会得知的，之后，实力对集团的紧逼会放缓，再者，集团拿到一定的资金，才能对核查出来的危房进行改造，消除负面影响，进一步缓解市里对九龙国际的打压。如此，市里愿意帮集团说话的人，才有说话的机会。

这些事朱应拭相信这些人都能够想清楚，不过，一时间难以接受滋长对手的做法。试想，将九龙国际大厦卖给第三方，不说能不能拿到的钱是多一些还是一样多，省里会不会通过？省里要将两栋烂尾楼改造好，之前或许考虑到要让改造的公司有竞争，但如今，未必想看到彼此的竞争而拖延大楼的改造。省里同样会找机会弥补通逸地产公司，卖给他们大厦，省里在无形中就做出最好的弥补，不需要多花费资源。

通逸地产公司如果见九龙国际将大厦卖给第三方，心里会如何想？不用多说也能够判断，他们的回应肯定会在怀林市这边进行下手，集团即使得到一些资金，在返修大楼、加固这些危房过程中，资金绝对不够用。

各人心思都复杂，不论接受不接受这样的提法，都忍着不说话。钱军军恨恨地盯着朱应拭，朱应拭也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坦荡荡，也不回避他。

“大……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说看。”钱良像个给戳破的球，虚弱无力，勉强支撑。

“叔，难道我们没有其他筹集资金的办法？集团有固定资产，抵押给银行贷款出来，银行会为难我们？只要过了眼下困局，省城那边计算延期三五个月，将大厦改造之后卖出去，绝对有六亿到十亿，到时候，什么都补回来了。”

钱良点点头，说，“大厦改造之后再卖，那就是钱。也是集团往前迈动一步的机会，当初也是看到这一点才下决心到省城去接盘。如今，集团还有多少资产个抵押出去？几千万还是一两个亿？就算两个亿的资产，银行也不会肯贷给这么多钱，说不定会将资产收取了去抵账。”

“银行也太黑心了。”钱军军抱怨说，如今，他也有“黑心”这个词。

“银行本身就是做生意，谁肯吃亏？”钱良说，“我也想过，是不是将怀林市这边的产业脱手，走出去？但是行不通啊，目前我们最好的选择是从省城收回来。既然要收回来，面对的现状跟老朱说的完全一致，卖楼、交好通逸地产公司、缓解跟市里的关系都是必须要做的。如此，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老朱想得很透、很准，很有魄力。是的，只有将大厦卖给通逸地产公司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此，我们接下来讨论的是卖多少钱适合，另一个问题是谁去跟通逸地产公司的人谈比较适合。我们先说说卖多少钱，是我们和对方都可接受的？”

“杨通逸有这个实力吗？我觉得不可能。迎辉楼接盘不过是他代替同学在做，他那个同学拿出这么多钱后还能再拿出几个亿？”钱军军说。

“通逸地产公司到底是谁的，是杨通逸的还是他同学的，这个事情没有明确定论。”唐胜说，“我们从很多信息进行对比、分析，觉得两种情况都不可能。之前我们还疑心杨通逸拿出来的钱是杨正新当初在位置上谋到的，可买李新华地产公司的钱之后，继而拿下宿舍楼项目，随后在省城拿下迎辉楼。我们之前的猜测显然不对。”唐胜说，“买下李新华地产公司后，杨通逸在省城跟一个小圈子有往来，之后的钱可能是这些人联手凑出来的，他们不便出面，但实力足够跟江少对抗，才有接下来的迎辉楼和我们大厦的竞争。”

“这就对上了，这些混世魔王在背后作怪，难怪到省城后，通逸地产公司会如此顺利而闻名的阻力越来越大，难怪省城会帮着他们。”钱军军恨恨地说。

“好了，先不说别的。大厦卖多少钱吧，这个要先定下来。”钱良说。

“不能少于五个亿。”钱军军说。

“五个亿是必须的。”唐胜说。莫有功也点点头，这个立场可要站稳了，要不然，老板对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钱良苦笑一下，说，“能够卖五个亿当然好，但实际情况会不会如此？我想可能性不存在，老朱，你觉得卖多少更适合？”

“老板，我认为先跟对方初步接触，探一探底，才能准确判断对方能够接受的底线。”朱应拭也不肯说出具体数目，这个当真是很忌讳的，他哪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