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庆功
韩炳中闻言大怒,指着徐子先道:“世子,还请慎言!”
一旁萧赞淡淡的道:“本官会将今日之事上奏到京师御史台,不知道韩大人还有什么过火的话要说?”
韩炳中知道这事不能再争下去,言多更失,当下恨恨哼了一声,吩咐随行将士随他一起回府城去。
李仪点点头,轻声道:“今天世子做的真好。”
从昨夜到今天,李仪感觉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徐子先始终在保持着冷静的状态,他生出了一些陌生和敬畏的感觉。
不是对徐子先身份地位的敬畏,而是年龄,两个月前如果有人说这样的话,李仪会把牙齿笑掉,可是现在,他已经感受至深,一个人能改变到如此的地步,真是天命无常。
现场的贼赃和商行的东主和相关人员都被郑里奇下令全部带走,大量的银两和货物当然不会客气,也是都带走了。
侯府抄出来的一千多两是黄庄头贪污侯府的收入,徐子先报上去时,心情大好的郑里奇将手一挥,直接就算是侯府资产,不算贼赃。
杨世伟当然不能完全放弃这笔资财,坐着轿子要一路追到提刑司衙门去,估计郑里奇好歹也会吐一些出来,不然福州府和提刑司对抗起来,还不一定哪一方能占便宜。
……
“小妹,”徐子先指指地上的银饼子,赔笑道:“虽是赚了不少,可用度开销会更大,一时半会还是还不了你的嫁妆。你也不必急,待我好好经营,总会十倍还你,叫你风光出门。”
昨夜到今晨,徐子先收获了一千四百多两白银,折钱近两千贯,但底下徐子先要招募一些牙将,再募几十个流民少年,多准备肉类,粮食,月钱,衣袍,武器,各方面的开销会剧增,预计最少翻一倍上去,这笔钱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用的精光。
而且年前要任命侯府宾客上京,三年一次的朝觐要在祖庙进献酌金,侯府按制当献金百两,三年一朝,按说压力不大,但其实各侯府都视三年一贡为极大的负担,哪怕是富裕的侯府也是一样感觉压力沉重。
其实这种制度,原本就是为了限制和剥夺掉宗室一定的财富,防止宗室过富而产生异志,到文宗之后,法度废驰,宗室开始用铜镀金来代替黄金,朝廷对此心知肚明,为了优容宗室,讲究亲亲之道,也不与宗室们较真。
徐子先却是知道,崇德十年正月时,因酌金成色不足,宗人司上奏天子,崇德皇帝大怒,下令宰相并大宗正彻查,查出一百零三家国侯和民侯酌金成色不足,或是份量不足,皇帝以大不敬的罪名,将这一百多家列侯全部除爵!
这就是大魏的酌金之变,徐子先一直到东胡人杀过来也未能袭爵,也是因为南安侯府挂在酌金之变里头,朝廷只允他承袭四品宣威将军,侯爵一职,彻底削除!
今世当然不能挂落在此事里,而且有几家相好的世家,也必得暗中设法通知。
徐子先带着些歉意,对小妹说道:“小妹,暂且还不能还你金子,待过一阵子,我还你双倍,不,十倍的嫁妆!”
小妹的嫁妆在侯府还是很寒酸,就算加倍也普通,徐子先此时倒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真心想为小妹攒一分丰厚的嫁妆。
“阿兄。”小妹看着徐子先,平静的道:“望你下次不要轻身涉险,若你有了意外,再大的成功,又有何意义?”
这时徐子先方看到小妹身形在微微颤抖,说话的声调也是在抖动着,这时他才发觉,小妹无论如何还是个小女孩儿,尽管努力学着大人和男子说话的口吻,但秀丽的眼眸深处,却是那般的无助和胆怯。
徐子先感觉内心一阵柔弱和感动,是的,眼前这个女孩儿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当然也是最为惦念自己的人之一。
“没事的。”徐子先抚一下小妹的头发,说道:“我不能保证以后都不会参与这等事,男子丈夫,要做一番事业就不能不冒险。但我要向小妹你保证,不管怎样,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自己。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也会想想你。”
小妹面色平静,但目光晶莹,她道:“还有秀秀姐,她也是一晚未睡。”
秀娘不好到前院来,她是妾侍,不象小妹是这院子的主人之一。
徐子先点了点头,强按住心中的激荡,女孩子们当然是好意,也是在担心自己,可是他自己却不能沉溺于这种纤细柔弱的感情之中,在这个时代,英雄豪杰辈出,所有人都得努力向上,需得攀上最高峰时,才能从容的停下,那时能感慨,能回味,看沿途来时的风景,现在,却远远不到时候!
……
别院北堂很是阔大,坐了几个人在堂内,仍然感觉十分的空旷。
李仪,孔和,秦东阳,这三人都是在徐子先的下首坐着,刘益斜倚在堂内的柱子边。陈道坚,傅谦等人,尚未有资格参与眼下的庆功会。
小厮徐名在替几个人斟酒,这一次各人都有些情绪激荡,徐子先令人将酒取出来,每人都用琉璃杯倒了一大杯。
“诸位满饮此杯。”徐子先举起杯来,肃容道:“此番大事,终于侥幸成功,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
李仪呵呵一笑,说道:“谢世子赐酒。”
众人一起应声,堂上的人虽不多,气氛却是十分热烈。
连刘益也是举了杯子,与徐子先等人一起一饮而尽。
一饮而尽后,刘益摇头道:“没甚劲,甜甜凉凉的。”
众人俱是笑将起来,徐子先笑道:“你天天喝的米酒黄酒也强不到哪去,就是灌的多。劝你,赌不要沾,酒也要适量。”
刘益拱了拱手,笑而不语。
徐子先也不多说,想了想,正色道:“府中尚有千贯余钱,还有抄没的银子,留着无用,找大的银号都换成钱去。此次再招三十个少年,不去招流民了,就在六个官庄招。和流民少年一样,五贯安家费,五年契,每月给月钱五百,衣袍帽子靴子都由侯府下发,吃食也是侯府供给,若有表现优秀的,抬举成武官,入官状至大都督府,都有可能……”
众人都微微点头,秦东阳自是最兴奋的一个,他这个侯府典尉,往后去也可以算是兵强马壮了。
秦东阳道:“按世子的办法来训,三个月下来,精气神都满了,也服从军令。弓箭,骑术,技击,合战,阵列,这些差不多要一年到一年半。一年之后,侯府的一都牙将,足可与数百歧山盗正面合战。”
歧山盗肯定还是侯府最大的威胁,这也是三川口一战后的必然结果。
陈于勇都被杀了,陈于泰必定暴怒,如果不是大都督府已经急檄附近的一个江防营过来防守,怕是歧山盗已经又再次杀过来了。
想想这十来年,歧山盗依附海上五大盗,几乎是无往而不利,陈于泰何时吃过这么大亏?两万贯的现银和货物,这么多财富也是积攒不易。
三山县一年的可供官府支出的财富也不过就一千余贯,整个福州府,知州杨世伟一年能支出的钱也不到万贯。
好几万贯,等于福州未来三年的财政支出,这也是抄没海盗钱财后,杨世伟和郑里奇,韩炳中等人拼命要抢夺这笔财富的原因所在。
这笔钱,给哪个衙门都能叫当主官的松一口气,不必在上天入地的想办法去找财路维持衙门的运作……
这可不是笑话,而是残酷的现实。
地方财权几乎被中枢搜刮一空,崇德帝性格刚毅严厉,地方官罕有人敢于对抗京师天子的意志,地方财税原本自用的部分,早就被京师转运使司提取一空,只留少量的办公费用,杯水车薪,各衙门都是用度不足,如果想做一些事,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弄钱。
对于岐山盗来说,几万贯肯定也是一笔庞大的财富,陈于泰定然把南安侯府和徐子先恨之入骨了。
“再雇请十余名成名的武师当牙将,正好也协助秦典尉练兵。”徐子先递给秦东阳一张纸,上面写了十余个人名。
秦东阳看了几眼,有几个是福州小有名气的武师,都是最近境况不如意的,也原本就是秦东阳打算推荐的人手。
还有几个,都是附近州府的人,秦东阳、根本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世子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人的名头,还有他们的籍贯住址。
“每人给二十贯安家费,月钱四贯。”徐子先对秦东阳道:“告诉他们,侯府财力充裕,不欠饷,年底按各人的表现,各有赏赐。”
秦东阳抱拳一礼,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
这一下,连杨英明,吴畏三,金抱一等人在内,侯府家将可以补充到三十个武艺过关的成年牙将加六十个少年的水平,距离满百也差不多了。
这个典尉,当着自是有意思的多,也叫秦东阳感觉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