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城平平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七月盛夏陡然下了一场大雪，冷的让人心颤。
夏嫣然堪堪稳住心神：“先放了潇潇，这都是我的主意。”

“那么你是承认离家出走了？”

想到夏嫣然高烧刚退便想着离开，陌城压抑的怒火忍不出喷发。

夏嫣然着实不懂陌城的脑回路，她要是想逃走，当然是带着凌潇潇一起逃，哪会留一个‘人质’在这让陌城抓她的把柄？

再说走，也要光明正大的走。

“我是去了医院。”

“你去医院干什么？”

“去看陌董。”

话音落下，陌城眸光一收：“你去看老爷子了？”

陌朵朵和素心还在医院，以夏嫣然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主动去招惹，思及此，他唇角微勾：“你是借去医院为名实则去找帮手吧？”

她和萧慕白的关系就是一根刺，夏嫣然只要一天不解释清楚，他就要拿这根刺出来时不时的刺她一下。

眼神一递，保镖拽着凌潇潇的衣领一提，凌潇潇惊恐的嚎叫霎时响彻整栋别墅。

“别，别动我，嫣然，嫣然救命！”

“陌城，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脚步一错，夏嫣然奔到凌潇潇身侧抱住了她，心疼她每次都是受自己连累，咬牙瞪视着罪魁祸首，“你有气就冲我来！”

“冲你？好。”

“陌总，嫣然还病着……”

已踱步到夏嫣然眼前，凌潇潇的喊叫让他忽然顿住。

夏嫣然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凹陷的眼眶告诉着他她刚大病初愈，孱弱的身体套着凌潇潇的衣衫更显单薄，连倔强的瞪视都显得力不从心。

眉宇间乌云笼罩，陌城沉声：“送少奶奶上去，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门！”

夏嫣然闻言一惊，陌城是要软禁她？

“是，陌总。”

“等一下。”

一步垮至陌城面前，不管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有多骇人：“陌城，我们能不能谈谈？”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冷冷的撂下一句，陌城双手插进裤袋，转身欲走。

夏嫣然却不怕死的又是拦在他的身前：“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去医院看望陌董吗？”

身形一顿，陌城徐徐回头：“哭诉？还是装可怜？”

“都不是。”夏嫣然摇了摇头，“我去问陌董，他和我母亲的关系。”

陌城怔了怔，僵硬的身体慢动作般回转。

如果不是心中坦荡，又怎会急急去问？

“你要是不相信我，你问下陌董，就知道我没有骗你。”夏嫣然垂下头，“陌董回答了我，到底是不在在安抚我我不想去深究了，我只想……”

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陌城知道他现在必须马上离开。

“你和老爷子说了什么，我没兴趣听，你是怎么想的，更和我无关。”

“别走。”衣袖被扯住，夏嫣然从挎包里拿出在路上拟好的协议塞进了他的手中：“陌城，我已经和陌董说过了，这份协议我也已经签好了字，我们离婚吧……”

“你要和我离婚？”不屑的神色一闪，陌城冷硬的唇随之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我说过的话你又忘了是吧？”

肃杀之气萦绕，夏嫣然强撑着虚软的双腿挺直站立：“我没忘。”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离婚，陌城的警告也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不同。

“陌董同意了，同意我们离婚。”

陌城紧皱的眸倏地圆睁，本就阴郁的脸更显阴霾：“什么？”

离婚协议陌城不接，夏嫣然便摊开在他的眼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自由身。”

双眸迸发着火焰，落款处夏嫣然三个字的笔力透过纸片，足见她当时签下名字时的坚决。

陌城轻飘的拎起薄薄的纸片，犀利如刀：“你不要信融了？”

“不要了。”

陌城双拳紧握，这曾是夏嫣然的软肋之一，可此时他已经拿捏不住了。

“那你口口声声说要守护的人呢？”

想到外公，夏嫣然顽固的神情有些松动：“我……”

“说到底不还是跑去老爷子那博同情，夏嫣然，你的目的达到了。”裤袋里的手机已震动了半天，他倏地的掏出，屏幕上赫然写着陌远航的名字。

“老爷子来兴师问罪了，这下你满意了，满意了吧！”随着他一声狂吼，手机砸向墙壁，砰的声，碎片四处飞溅。

“为什么又是我错？我只是想离婚罢了！”碎片崩上她的手背，划出细细的血痕，夏嫣然恍然未觉，失控的大叫，“你以为我不想外公安然无恙吗？可你看看我，看看我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连睡觉都睡不安稳，怕你突然之间会闯进来杀了我。陌城，就算我母亲真的是破坏陌董家庭的小三，你对我的惩罚也够了吧？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留着我这残躯，过我余下的日子，我此生再不会出现在陌家面前，也不行吗？”

“不行！”

残暴的没有任何迟疑，他抓起夏嫣然的手腕，任她眼泪横流，心中坚硬如铁：“我陌城，不是你想要就要想甩就甩，除非我不要你，听清楚没有，我陌城不要你！”

摇摇欲坠的身体随着尾音一同下坠，夏嫣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陌城，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最后几个字，夏嫣然几乎失控吼出来，陌城一僵：“你说什么？”

“你不爱我，我对你也没有利用价值，你留我在身边，你不是折磨自己是什么？”

爱，不爱？

这字眼太沉重，陌城自己都搞不清他死活不放手到底是为了什么。

弯腰捡起地板上的离婚协议，他慢条斯理的撕成了碎片，甩上夏嫣然的脸，寒凉彻骨的手又是拍上：“我当初说过，如果你敢在老爷子面前提离婚，后果自负，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下我的手段。”

“你要干什么陌城，你不能动我外公！”

“你们几个，把少奶奶带回房。”

夏嫣然扑上去又被拽回来，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歇斯底里的嚎叫：“你不能软禁我，这是犯法的，陌城，你要敢动我外公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凄厉的喊叫越来越远，最终被关门落锁的声音所掩盖，客厅内一片狼藉，陌城站在中央，眸色深沉。

他用了最坏的方法留住了夏嫣然，可他控制不住。

一上午的心神不宁让他从公司赶回，回来后夏嫣然却不见了，她不知道那一刻他有多焦灼。

她终于回来了，却是带着离婚协议，她破釜沉舟，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自由，他怎能不恼。

跌坐上沙发，他想抽根烟压下越撩越旺的烦躁，可摸索了半天，都没摸到身上的烟。

这时管家颤颤巍巍的躬身上前：“少爷，老爷子把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问您回没回来，我该怎么说？”

陌城想发火，想怒骂管家为什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心思一沉，斥责的话咽回，他硬声道：“老爷子有没有说什么事？”

管家唯唯诺诺：“老爷子说，如果您回来了，让您去医院。”

夏嫣然这一次没有骗他，她不但去医院找了陌远航，并向他提出了想和自己离婚的意愿。

“好，我知道了。”

管家如蒙大赦，急忙退下，陌城理了理身上的衬衫，驱车前往医院。

推门病房的门，护士正在为陌远航测量血压。

“陌董，您高压有点高，还是不太稳定，要不然您这几天就别见客了。”

陌远航笑笑，没有吭声，视线一扫，看到陌城正站在门口，护士这时也在他耳畔惊叫：“哎呀陌董，您高压又不正常了。”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收拾好血压仪退出病房，关门声一响，连接着父子之间的那根弦顿时绷紧。

“你和嫣然到底怎么回事？”陌远航没有任何铺垫，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僵直的坐在病床上，不怒自危。

陌城没有靠近，只站在原地：“没怎么。”

“没怎么她会跑来医院告诉我她要和你离婚？”积压的怒火霎时爆发，陌远航不顾那蹿高的血压，“可怜了嫣然那孩子，没在我面前说你一个不字，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铁了心要和你离婚？”

“我对她做了什么，您难道不清楚吗？”他并不想解释，就算听到那句没说你一个不字时，心潮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下。

“混账！”靠枕扔了过去，陌城躲也没躲，任由靠枕打在他的身上，“嫣然受你妈给她的委屈还不够吗？你还要欺负她？”

不提则以，这一提，前尘往事通通涌了上来，陌城哼笑，冷冷出声：“那你给妈的委屈呢？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对她的？你为了另一个女人无视她，又让我娶那个女人的女儿为妻，不惜用新城国际来逼我。”

这是他与陌远航的芥蒂，他忍了好久，他终于无法再忍。

陌远航凹陷眼眶带着些许的无力：“你妈误会了你夏阿姨，她不是……”

“那她是什么？”冷声打断，他没半点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