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仿佛间，我整个人连带着思想从世界上蒸发了，这段时间内，没有什么记忆。第一次和死亡离的这么近，几乎两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内心无比的害怕。
身上被打了四枪，不光那个警察，我也觉得自己能挺到现在，活着来到宋叔家，已经算奇迹了。

我记得，当意识慢慢回归身体了，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我爸的。起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冷静了下，继续听着，终于确定坐在边上和我说话的就是我爸。

伴随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痛，如果不是位置调换，别人永远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全身每一寸地方都在痛，折磨的我恨不得有人一枪把我崩了。

我爸看见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原先挺精神的一个人，一下子就垮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揉了揉头发，眼睛里面全是红红的血丝，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的样子，把我吓到了。

“你等着，别动别说话，我去叫老张。”

我爸急匆匆的跑出房间，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然后身上的传召很普通，就像以前栽菜时做活的衣服，又脏又破，看着他平凡的样子，让人无法把他和宋叔手底下的八大金刚联系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六十岁左右，看见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草，这都没死？”

好像察觉到自己话里面的歧义，他连忙改口，解释说：“身上被打了四枪，流血都能把人流死了，你这条命太硬了，真的，我在宋爷手底下行医这么多年，还没有碰过这种列子，大多数被抢打到的，都抢救不过来的。就算侥幸活过来了，没有几个月也醒不过来。”

“别动，我帮你检查，你哪儿痛跟我说，还有想吃什么，让别人去买，什么都可以，你说就行。”

他看起来很紧张，接下来帮我全身检查。

我喘了几口气，身体舒服了不少，虚弱的说：“叔，你帮我把身上的东西拿下来了，我难受，还有给我一支烟。”

老张愣了：“你小子不要命了？看看自己伤成什么逼/样？还抽烟，你这是在玩命。”

我爸没说话，当场掏出了烟，十块钱的云烟，然后点了两支，一支塞在我嘴里：“没事，四颗子弹没能把你弄死，这支烟要不掉你的命。你想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就想抽烟。

老张帮我检查了一下，我爸问他：“人没事吧？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老张点头：“后遗症是有的，他的左腿被打了两颗子弹，其中一颗伤到了骨头，虽然恢复了，人没事了。但以后走路会有一点瘸，不过宋爷手里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德国进口的，慢慢调理，可以恢复一些，对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而且不怎么明显。还有一点，他肚子上那枪，那是最严重的，这段时间不要喝酒，我认真的，不开玩笑，喝酒能要了他的命。”

我爸点点头：“你去把笑死告诉宋爷他们，让他们去休息，不要撑着了。还有，别让他们进来，我跟二月聊聊天。”

老张走了出去。

我看着我爸：“我睡多长时间了？还有皇朝怎么样了？”

我爸说道：“听老阎说阿阳和安浅浅打了一场，闹的挺严重，死了好几个人。那天市里面完全乱了，黄相身上被打了两枪，送到上海那边治疗了，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你到今天，刚好睡了半个月，老张都说你就算救活了，搞不好也是植物人，以后要用医疗器物维持着身体，但你醒过来了，我只关注这点。”

“剩下的我不知道了，我对那些事不关心，也不想知道，我就是一个农民。”

看着他脸上多出来的皱纹，我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说道：“爸，对不起，全国都在通缉我们，我没办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退不出去了，要是退了，警察不会放过我的，还有以前那些仇人。我胖哥的仇还没报，我也不能退，你别怪我，就当我死了。你不要把这些事告诉我妈，她会崩溃的。”

我爸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猛然间，他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他望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你妈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没敢告诉他。二月，你应该知道了我的事情了，宋爷他们会跟你说的。当初我为什么要退，就是害怕了，看着身边的人在火拼中被活活砍死，被砍断手的，被砍掉脑袋的，我见过太多太多了。”

“还有进局子的，没跑掉，被警察抓了，没有任何保释的机会，直接就枪毙了。那会儿刚有了你，我的心全在你身上，为此我跟宋爷决裂了。以前那些老朋友也在恨我，整整十年时间，没给我说过一句话，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到现在，还有人在恨我，恨我为什么突然就退了，不管他们，当年王龙阴死了宋爷手下的四个金刚，我也没有过问，其实我是没脸面对他们了。”

“知道你妈为什么恨宋爷么？不允许我家跟宋爷来往，就是不想他来找我，害怕我急需跟着宋爷出去了，这一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活着回来？可每次你宋叔来找我，你妈都会躲在房间里面担心一夜，哭一夜时间，她很害怕，我也害怕，我害怕宋爷逼我。”

“当初我下定决心了的，以后就让你安安稳稳的，取个媳妇过日子。我疏忽了，我真的没想到，你稀里糊涂的就走上这条路了。这都是命，逃不掉的，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当年我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报应在你身上了？呵呵，我也没有办法了，你爸也是个人。二月，你后悔么？”

我苦笑着：“后悔，后悔以前从大学毕业了，为什么要在市里面，不直接回家。我被逼上来，有人再给我下套，让我退不出去。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我爸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眼睛有些红。

他抬头看着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害怕的样子：“你上了通缉令，事情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宋爷只能保护你的安全，多的他做不了。这段时间要升级地级市，省那边高度关注这里的情况，李连上任，就是在为这件事情做铺垫。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你们，你们跑不掉了，以后一露面，到处是警察。”

“前两天有几个警察找到我和你妈，他们问起你的情况，说王二月呢，他犯了一点小事情，让我们协助调查。他们就把我和你妈关在小屋子里面，成天逼问你的下落。还要让我们上电视台，劝你投案自首，给你压力。呵呵，你看见你妈害怕的样子了么？她跟警察打在了一起，死活不相信你会做犯法的事情。”

“后来是有一伙人来了，穿着警服，赶走了之前那批警察，对我们很好，就安慰我们，让我们不要害怕。有个人叫做张恒吧，还记得他么？安浅浅的人，上次你闹过以后，她走了，去找那个人了，他想让那个人插手市里面的事情。”

说到最后，我爸哭了，我从小长到大，只有一次看见他哭过，就是我上大学时，家里栽菜赔了本，没钱让我上学，到处借钱，我去房间里，看见他一个人躲在被子里面哭，哭的像个孩子。

第二次就是今天，他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呜呜的哭，死死的抓着我的手：“二月，我害怕啊，我怕你救不活了。你出事了，我怎么跟你妈交代，我怎么跟自己交代？”

“你小子，就不能看我快五十岁的人了，少给我一点惊吓么？呵呵，我都做好准备了，你要是出事，我就送你妈去国外，屠了安浅浅，灭了黄相和他的夜行军，还有王龙，我做好准备了，我快把后事交代好了。二月，我真的害怕，我当初应该阻止你的，趁你没有彻底陷入这摊浑水前，把你拉出来。”

我鼻子一酸，眼泪跟着点了出来。

我爸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崩溃了，抱着我哭的厉害。

跟着宋叔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灰色西装，脸色憔悴，站在身后看着我爸。

过了会儿，他走过来，拍拍我爸的肩膀，笑道：“行了，小二月不是没事么？以后他就在我这里，等风声过了，再回去皇朝。你休息两天，去找她吧，她还在等着你，时间长了，她又得怨我了。”

我爸抬起头来，站在宋叔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宋爷，我劝你的。”

宋叔笑道：“什么劝不劝，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我这个位置可以让你做。我欠你一条命，这条命就当赔在你儿子身上了。你一个多星期没有好好的休息了，这段时间我在上海那边帮你买了一套房子，你们准备一下，搬过去，省得天天有警察来找你们。”

我爸点点头，转身看着我：“二月，不要忘本。”

我跟宋叔走了出去，跟着宋小暖，秦武，很多人来到病房中，安姨，莹莹，陆童他们也在，还有小宝，阳哥，很多很多的人，让房间一下塞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