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面走着，裴老师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我走得很快，她有些跟不上，老是叫我等她一会儿。
我止住脚步，问她：“王剑仁要开除我的话，你站他那边还是站我这边？”

裴老师撅着小嘴，翻着白眼说道：“你这么讨人厌！我巴不得他开除你呢。”

我点点头，说：“行，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说完，我迈开大步，风一般走向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关，我象征性地敲了一下，不等里面的人应答，直接推门而入。

胡主任坐在沙发上，和校长有说有笑。见我出现，二人神色上有微妙的变化。

“校长，你找我？”我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气得王剑仁直拍桌子，质问我：“我让你坐了吗？”

“我站着，你看着，多累。这样好，你不用抬头，我不用低头。”说话间，裴老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嗲声嗲气地和王剑仁打起招呼：“哎呀！王校长，我这不听话的学生又让您操心啦！”

“工作需要，义不容辞。”王剑仁色迷迷地盯着裴老师傲人的凶器，像饿久了的野狼突然见到食物一样。

胡主任目光一凛，随即又收起锋芒。他故意咳嗽一声，把视线转向我：“张赞同学，校长找你谈话，你这副态度可不太好呀！”

呵！都在啊！人又齐了。当初我当着他们仨的面甩下豪言壮语，说考完试之后，我自己退学。那时只是单纯地想保护白晶晶，不让她被照片这件事搅得不得安宁。

今时不同往日，我考了第一名，他们三个人又要怎么对付我？

胡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剑仁一眼，笑眯眯地说道：“你这次考了第一名，按照学校的老传统，对待有资质的天才学生，是有一定的特殊赦免权。当然啦！这是我们这些老领导才知道的规则。你懂得吧？呵呵，但是，王校长说，他不久前接到，关于你考试作弊的相关举报……那么问题就来了，你这次的成绩只能作废了！”

胡主任今天说话与往日大不相同，我狐疑地盯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啥。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好像是支持我留校。

不等我开口，裴老师抢在我前面说道：“哪里来的谣言！当天可是我亲自监考，难道有人怀疑我纵容学生作弊吗？校长！这是有人暗渡陈仓，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裴老师当着我和胡主任的面，和王剑仁撒起娇，完全就是把我俩当空气！再看胡主任，气得像只癞蛤蟆，大肚子一鼓一鼓的。

想当初，裴老师的撒娇可是他的专属。王剑仁这一来，夺了他的心头好，自然是把他气得要死。怪不得，他话里话外想要把自己摘干净，原来是窝里斗啊！

裴老师替我说话，最是让我感到意外。就在刚刚，她还恨不得捏死我。怎么那贴身一抱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真让人搞不懂！

王剑仁阴沉着脸，似乎对胡主任和裴老师同时为我讲情很不满。他终归是新来的校长，脚跟还没站稳，不好直接得罪胡主任这条老狐狸。听话听音，他自然已经懂了胡主任的意思。再加上，裴老师极力为我说话，他也不好一意孤行，拂了这两位的面子。

“裴老师，你好像对张赞同学很是爱护啊？”王剑仁话里有话，裴老师有些不自然地看了我一眼，心虚地说道：“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呀！谁让他是我远房表弟呢。”

什么？远房表弟？我啥时候成了她表弟了？这妖精信口胡诌的能力也太强了吧？

我惊得合不拢嘴，裴老师却十分自然地说道：“不瞒二位领导，这不争气的小子是我远方亲戚，要不是看在我七舅姥爷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他的破事。一天天也不让我省心，老给我找麻烦！”

王剑仁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十分不情愿地说：“看在裴老师和胡主任对你的特殊爱护份上，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

“愣着干嘛？还不谢谢校长？”裴老师出其不意地踢了我一脚，我来不及躲，正被她踢到三寸处，疼得我直咧嘴。这妖精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不由分说地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拖出校长办公室。

胡主任紧走几步跟了出来，板着脸叫住我，说：“看在小月的份上，我只帮你这一次。你给我记住了，绝对没下次。”

我瞪着眼睛盯着他，心里为胡天月不值。一个好姑娘，可惜了，没摊上一个好爹！

胡主任走远了，裴老师才开口道：“怪不得呢！我还以为老狐狸转性了，原来是看在小狐狸的面子上。行啊张赞！班里的漂亮女生是不是都和你有一腿？”

这妖精竟然像小女生吃醋一般，说出与她身份不符的话。

我逼近她，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替我说话？刚才还巴不得我被开除呢？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难道你……”

后面的话被我生生咽了回去，对于她的老师身份，起码的尊重还是应该保持的。虽然我心里早就不拿她当我老师，但表面上，我还是不能太越界。尽管，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有些前后矛盾，但我现在就是这么认为的。

裴老师被我问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是看在你才华的份上，才帮你这一回。这完全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爱护！你可别多想，多想也没用，我是不会对你……”

还没等她说完，我已经走远了。有些问题，其实并不需要答案。

教室里，高阳问我这么久去干嘛了，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阳不假思索地说道：“好人呗！准确的说，是好人癌晚期。”

对于这种评价，我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曾几何时，我一直天真地认为，做个好人就足够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想要活得有尊严，就不能只是个好人而已！男人要强，要狠，没有豺狼之心，也要有虎豹之形，想立足社会，别无选择。

不知怎的，话题又扯到唐姸身上，我估摸着她的飞机已经落地，就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现在怎么样。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高阳说唐姸这一走，他心里空落落的，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了。

他这话直插我心窝子，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座位。

就在这时，平时从来没和我说过话的几个男生，纷纷过来跟我打招呼，称呼我为“一哥”。我甚至都不清楚他们的姓名，但因为我考了第一，他们就想过来巴结我。有的拿着简单的习题来问我，有的过来和我闲聊。甚至还有人来给我送烟。

陆涛夹着一套卷子走到我面前，将卷子重重摔在我桌子，忿恨道：“你考第一，我不服！我要和你再比一次。这套卷子是我新买的，你随便抽出一张，我要和你比正确率，比速度！”

我扫了一眼卷子，从纸张的蓬松度来看，这卷子至少被人翻过两次以上。我要没猜错，他早就把这套卷子做过一遍。就拿这点小伎俩对付我，有点瞧不起我的智商啊！

我将卷子推开，淡淡地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要和我约架，我随时奉陪。至于这卷子，就免了吧。你不服没关系，还有下次考试，下下次考试，再接再厉呗！”

高阳敲着桌子，质问陆涛：“小子！你这卷子都做过一百遍了吧？是不是答案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陆涛心虚地嚷嚷道：“放屁！我才没你说得那么卑鄙。”

刚刚过来和我套近乎的眼镜男也跟着起哄道：“第一又不是你家的，你总能第一啊？好歹也是个爷们，怎么这么小肚鸡肠！”

另一个男生也帮腔道：“光是一哥这谦卑的态度就比你强多了，学着点啊！赶紧回去努力吧！”

陆涛脸涨成了猪肝色，对着我们指指点点，嚷道：“你们……你们狼狈为奸！血口喷人！”

“还就对了！我们还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你这大学霸可别和我们说话了。”高阳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赶紧滚蛋！”

陆涛仗着自己成绩好，在班里耀武扬威，平时谁要问他一道题，比登天还难。对他不满的人多了去。这次我夺了他的第一，无形中替不少人争了口气。自然也不乏那些被他嘲笑过的中等生，他们过来帮腔损贬陆涛，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社会就是这样，你强自有人帮，你弱总有人踩。

陆涛没占着便宜，气呼呼地走出教室。临走时，还特意放狠话，说这事没完。

旁边眼镜男好心提醒道：“一哥，陆涛和4班大力王秦川走得近，你可得小心点。”

“秦川？是那个号称单挑王的小子？”高阳唏嘘道，“我可见识过那小子的本事，绝对大力神！不过，听说他喜欢独来独往，怎么会和陆涛关系好？”

秦川这个名字我多少有那么点印象，他和白晶晶同班，上次为照片的事，差点和我动手。看他气宇轩昂，就知道他本事不凡，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响亮外号。

小眼镜紧张地推了推眼镜，小声道：“据我看，他俩也不是关系特别好，就是最近走得有那么一点儿近。”

“你怎么知道？”高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小眼镜，若有所思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号称‘包打听’的刘豪吧？名不虚传啊！消息就是灵通！”

刘豪“嘿嘿”笑了起来，道：“阳哥好记性啊！我也是二年级下来的，老早就听说你的大名，没想到你还知道我！要是阳哥和一哥不嫌弃，我以后就跟你们一起玩！”

“叫我张赞就行。”我笑道，“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刘豪激动得直搓手，好像交到我和高阳这两位朋友很荣幸似的，一个劲儿地嚷嚷着放学后请客。高阳也跟着起哄，说没喝过酒的朋友不是真正的朋友，非拉着我和他们一起去喝酒。

我在一中也没什么朋友，以前是嫌麻烦，不愿意弄这些。唐姸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突然多了这么一位朋友，倒是心安了许多。

放学后，我们仨勾肩搭背地走出教室，刚出教学楼，眼尖的高阳就发现门口守着的胖三等人。这群王八-蛋，又来堵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