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是同一时代的人，活了无数年，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他们两人，却从未见过。
“以前是怕，”鬼祖说道，“我打不过你。”

“那你打得过归莱？”

“自然也打不过，只不过归莱不会杀我。”

“你又如何知道我会杀你？”

“你和归莱不一样。”鬼祖说道，“永冬的那几十年太冷了，只有昆仑神树周围四季如春，那时候你在昆仑神树上，我就在下面偷偷地看着你，那时候，我就在你眼中看到了冰冷的杀意。”

鬼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年我只是埋在昆仑树下的一具枯骨，靠着汲取昆仑神树的根须养分为活，每次从地下爬出来，看到你时，我都觉得害怕。”

凰主问道：“现在不怕了？”

“还是怕，死过的人，才知道死亡的真正恐怖，所以比活着的人更怕，”鬼祖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杀我。”

凰主道：“为何？”

鬼祖说道，“因为归莱。你和他，终究是要打一场的，我躲你躲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来见你了。你们相互躲了那么多年，也终将要见上一面。”

此言一出，鬼祖不再多言，凰主也没有说话，两人很是默契的沉默下来，像是脚下那平静的云海，掀不起一丝波澜。

一名老妇向这边走来，看到那个黑色人影之后，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心中骇然，很快退了下去。

“在你们分出一个结果之前，”鬼祖说道，“我和尸鬼族，不会参与进来。”

凰主问道：“这算是你的承诺？”

鬼祖点点头。

“那你们这几年四处与我凰族为敌，所为何事？”凰主问道。

鬼祖看向远处，不知视线落在了何处，“承人情，报人恩而已。”

“龙族？”凰主问道。

鬼祖说道：“上一次荡神谷大战，九龙伏魔阵被毁，冰冥巨龙最后的一缕残魂消亡，我尸鬼族得以打通黄泉，重返尸河界，虽然是龙族将我尸鬼族封印，但这些事情，是我请求龙皇做的。”

凰主终于动容。

龙族强盛，曾和凰族旗鼓相当，但自从派出大量龙族强者封印尸鬼族之后，整体实力就下降了一个档次，而凰主正是借着这个契机，对龙族发动了致命一击。

可千算万算，谁也算不到，龙族封印尸鬼一族，却是尸鬼族的老祖宗亲自要求的。

“为什么？”凰主问道。

鬼祖沉默许久，才说道：“世界要变了。”

凰主皱了皱眉，脚下那平静的云海，突然翻滚起来。

“武者十境，九星之上为帝，帝又分为人、地、天三重境界，那么天帝之上又是什么？”鬼祖问道。

凰主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无数年来，武道一途，能登顶帝级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止步人帝，地帝境界的如同凤毛麟角一般，天帝级别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而天帝之上，又是什么？

凰主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已经站在了武道巅峰，想要再上一步，却没有任何方向。

见凰主不说话，鬼祖说道，“或许，那便是神吧。”

凰主问道：“神为何物？”

鬼祖说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让大洋枯竭，能让沙洲变成汪洋，主宰万物生灵，掌控世间一切，无所不能，便是神。”

他看向旁边这名妇人，问道，“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凰主眼中流淌着异样的光彩，感叹说道，“神，真是个好名字。”

看着她的眼睛，鬼祖一阵骇然，那无数年来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再次涌现出来，他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那数十年永无白昼的寒冬。

凰主从陶醉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身旁却已经不见了鬼祖的身影。

她就这样看着远处，任凭下方神树上战火蔓延。

时间一点点流逝，凰主站在小屋前面，看着天穹的尽头，一言不发，一如无数年来一样。

从中午到黄昏，从深夜到黎明，当阳光突破了凌晨黑暗的天际，太阳从云海尽头升起时，金色光芒铺满整个云海。

站了一天一夜的凰主，突然跃出神树，身形在半空时，巨大的金色羽翼张开，卷起飓风，云海掀起数百米高的巨浪。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苦苦鏖战的飞羽军众将士看向天空，那金色的羽翼，遮蔽了所有视野。

庭舞将军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拔出佩剑，冲向向堵在前面的凰族人群。

已经赶来的宋彭祖看到那遮天蔽日的巨大羽翼，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于是心中无比惊骇，更是不解，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她怎么会放弃了昆仑神树？”

正在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动，那震动沿着巨大树干，传递到所有人脚下。

一个身影冲天而起。

在最高处时，迎着初生朝阳的绚烂光芒，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极其满足的表情。

神树下方的地牢之中，那些悬挂在根须上的数百人蛹之中，那些曾经烜赫一时的帝级强者，全都被榨成干尸，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和绝望的表情，不知道在生前的最后一刻经历过多么恐怖的事情。

看着这炼狱一般的恐怖场景，地牢的守门人心中一阵发寒。

那道人影在最高处停留了瞬间，接着开始下坠。

如同天外陨星一般落在昆仑神树上，整个昆仑神树都为之一颤。

那人落在冲杀的凰族民众中，皱了皱眉，突然拔剑，一剑斩出。

一道长达数百米的恐怖剑意，顿时碾压而去，所过之处，不管是凰族子民，还是千羽军骑士，被这道恐怖剑意切割，全都化作无数黑色齑粉。

焦灼纷乱的场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庭舞将军看着那张绝美的脸，瞳孔骤然一缩，“茯苓！”

“你干什么？”

“居然连凰族也杀？要造反了不成？”

“圣院执事，给我将他拿下！”

凰族民众中，响起质问和喝骂声，茯苓这一剑，虽然斩杀数十名飞羽骑士，但也有近百名凰族死在剑下。

面对这些质问，茯苓根本不予理会，只是一步步往前走。

“大胆！”圣院的执事们扑了过来。

也不见茯苓有什么动作，他体内突然散出十几道黑色的森然剑气，那些扑上来的圣院执事，眉心处突然生出一个黑色空洞，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干尸。

那些黑色剑气从尸体中钻出时，明显壮大了几分，回到茯苓体内。

看着这一幕，不管是圣院教习还是学生，亦或者是凰族强者，全都惊恐的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