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休息时间，周倩雯垂着肩膀缓缓走入员工区。方才她被几个乘客折磨的够呛，都差点要黑脸吵架。有时她真搞不懂，上海也算是大都市，怎么乘客的素质却没那么大度。
离休息室还有几十步距离时，周倩雯就听到了吵闹声。按说从休息室内传出员工的叫嚷也没什么好关注的，可周倩雯越发听出里面的不和谐，这些声音与其说是员工们在交谈，倒不如说是几个人的互相斗嘴。周倩雯甚至都可以透过墙壁看到一个个红着脸歪着脖子的人，站在各处互相指着彼此的鼻子谩骂。

发生什么了？周倩雯不由地加快了步伐。随着距离的接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站长，你看他们呀！”

周倩雯听出那是陈雨燕的声音，心想这个女的又怎么了？

“还好意思说别人，自己也不是……”张扬君那愤慨的叫声紧接着窜动出来。

当真正来到休息室门口时，周倩雯看见一群人围在当中，有几个人还真是红着脸，大眼瞪小眼的。其中就包括董美华，她双手抱着手臂僵着脸。

“我没有说，是他们在说我。”陈雨燕不依不饶的。

“你没说，嘿嘿，傻子才相信。”张杰明阴样怪气地说，惹来陈雨燕的厉眼一瞪。

“好了，好了，到底什么事啊？值得这么吵吗？”站长挺直着腰板像是在极力劝解。

陈雨燕指着张杰明的鼻尖，“你问问他们说了我什么？”

“我还想问问你们说了我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

“难道还要我重复出来吗？”

“我没有开口。”

“那声音是从哪个泼妇口中发出来的？”

“我……”陈雨燕咬紧嘴唇，良久才磕磕绊绊地说：“你们也不是说了？”

站长把视线调向董美华，“到底怎么回事？”

董美华放下手臂，朝陈雨燕努了努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突然像发神经似地开口说我坏话。”

“你似乎也说了。”张杰明眼睛一斜。

“这句话正好可以完整的奉送给你，你同样嘴巴里不干不静的。”

“我……我只是……哎。”张杰明开始焦躁地挠头，白色的头皮屑哗啦啦地散落在桌面上。

“到底是谁骂了谁？”站长问，但众人都闭而不语。

“我只知道当时是陈雨燕说我娘娘腔，后来就……”张扬君胆怯着开口。

“你说我的坏话怎么不提？”

“董美华先说你的，你干吗要把火发在我身上。”张扬君见陈雨燕的怒指，也提高了嗓门。

被张扬君突然点明，董美华再次涨红了脸，“什么，我哪里说她了？”

“你确实说我，我听得很清楚，还……”

“好了。”站长大概对于这种芝麻大点的事情好惹得他来处理，有点不快。他以长者的身份教育道：“我说你们在搞什么啊。同事之间弄出这种不愉快的气氛来，彼此之间有什么不舒服，好好说不行吗，用得着这样吵吗？几岁人了都，话都压不到心里吗？”

与此事无关的员工都点着头，但从表情上分析，看笑话的居多。

“我们也没想吵架，就是……”张杰明低下了头，“我也不清楚怎么会有我的声音的？”

“啊，什么？”站长听不懂。

董美华接着解释，“啊，刚才那个……我们在里面时，就是……”

她有些语无伦次，周倩雯简单梳理了下她的话语，觉得那似乎在说，刚才的情况是迫不得已的，其实他们都不想吵架。周倩雯觉得既然不想，又为何又要说呢？还有被逼着说别人坏话的吗？突然，她脑海中跳出了那块可以使人们说出内心话的手表来。

难道……

她迅速摸遍全身的口袋，冲进休息室内。手表在刘明的脚边，毫不起眼。刘明也是事件的主导者，他蜷缩在一边，刚才张杰明还说这小子很嚣张之类的话。周倩雯乘别人把目光都集中在那几个吵架的人时，赶紧把手表检起，放入口袋。

站长要他们互相道歉，宣告此事到此为止。其余人见没好戏看了，也都纷纷撤离。

周倩雯手伸进口袋，纂紧了手表，手表的阴冷传到了她的指尖。下午与赵辉独处时，她把手表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看你干的好事？”

“啊，怎么了？”赵辉表情疑惑。

“你还不知道吗，董美华他们吵架的事。”

“哦，你说这个啊，我听到其他员工议论过此事？”

“那你还这样如若无事的。”周倩雯猛然站起，两手撑置桌面。

“请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你的手表惹的。”

“不好意思，手表在我手上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情，倒是你，自己没注意，弄丢了手表，才……。”

“啊，话虽这么说……”

“再说，手表只是把他们内心的话强行逼迫出来而已，并没有腐化他们的心。你认为他们吵架可以怪那块破表吗？”

周倩雯鼓动着嘴唇，诅咒似地说：“你理由真多。”

“事实就是如此。”

“哎呀，赵辉啊，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漂白自己嘛。”周倩雯犀利地戳着赵辉的胸口，“我倒要问问你，你的内心有说过别人的坏话吗，肯定也有吧。人的内心不都或多或少地咒骂过别人吗？所以整个事情的主因还是你，要不是你整天弄出什么怪东西，事情会发生？”

“我所谓的怪东西，你还不是成天要抢。”赵辉把手表对着自己，拨动起了上面的开关，“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力量太弱了。你瞧，无论这光线怎么照我，我都没什么反应。而像你……”

一见赵辉正要把手表对向自己，周倩雯急忙推开他的手，把手表重新抢回，紧攥于手中。

“总之，这事真不该怪我。”

“你就是喜欢找借口。”周倩雯起身拍了下桌子，与响声呼应的是她逼人的目光。

赵辉完全无视之，避开了与她交汇的视线。

周倩雯的心气就像充胀了得皮球那样无法发泄。不久，皮球破裂。她也像泄了气般地沉下了双肩。她正想对赵辉说什么，赵辉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伸手拿出手机，稍加查看了下屏幕，按下了接听键。他并未首先开口问谁，只是把手机贴于耳边。

“……恩，我是赵辉……恩……恩。好的。就后天吧。”他在断断续续地说了什么后，就挂上了电话。

“谁啊？”周倩雯把脸凑近问。

“哦，那个中介公司的，也是你的同学——郑璐。”

“是她？”周倩雯脑中绘出郑璐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她找你有什么事？”

“关于房子续约的事，叫我明天去一次。”

周倩雯听后手拖住腮，“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为什么？”

“两个人好照应啊。”

“免了，我一人去足已。”

“喂，人家可是好心啊，像你这种性格，独自去了搞不好被别人骗。”

“算了吧。”赵辉拉扯了下褐色领带，“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比如以后可别把手表给弄丢了，再在车站内弄出什么风波来。”

周倩雯鼓起嘴巴，把眼瞪向赵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