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不算明媚，有点日落夕阳的感觉。她趴在床上动都不想动一下，头深深地嵌在柔软地枕头上。即便感觉有点冷了，也只是直接拉来一旁的被子，随意往背上一盖。
可是，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房门口，正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悄然地注视着她。黑影慢慢从昏暗的厅里飘向房间，身体进入还算有点光线的房间时，才看清这是个体态瘦长的中年鬼魂。这鬼魂飘到床的正上方，俯视起她来。从外表上看，这鬼魂身着一件民国的马大褂，脸部就像片腐烂的树皮褶皱无比。他那双凹下的眼睛杀气陵人，牙齿也袒露在没有上唇的嘴皮外。

对于头上正有一个鬼魂在窥伺着，她是一点儿也没有发觉。鬼魂把头凑近，两个臃肿的鼻孔呼出绿色的气体，吹打到她那细瓜藤条的小辫子上。

她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轻微地摇了摇头，转过脸。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床上那张正在窥伺她的脸，那张脸……那张脸。她在稍一迟疑后，放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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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翻了一个身，手机的响铃声就钻入耳底，周倩雯一个跃起，彻底清醒过来。她剧烈地喘着气，额头上还有少许冷汗。刚才，她似乎是做了个奇怪恶梦，梦见一个中年鬼魂潜入了家里偷窥着她，而当她睁眼发现其存在时，就已经醒了。究竟是手机的来电声吵醒的，还是被梦中那吓人的情景给弄醒，她不得而知。

周倩雯挤弄了下鼻梁，拿起了床边柜子上的手机。来点显示呈现的是单位车站里的号码，她稍一迟疑，按下了接起键。

“喂，周倩雯吗？”手机传来了当班站长的声音，“你的劳动卡似乎有点问题……喂，你在听吗？”

周倩雯恍地回过神来，“哦，怎么了？”

站长深吐了一口气后，又重复了之前的那段话。此时他打电话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叫周倩雯去附近的劳动中心办理下劳动卡。就在前不久，车站里说要为员工办理张劳动卡片。可现在她的劳动卡片上有以前的印记，这需要去劳动室注销。

周倩雯表示知道了后，便挂上电话。她起身伸了下懒腰，出去走向劳动室。

劳动室位于几站路上的长宁路上。要去那儿，就得坐一号线地铁。每次周倩雯都会庆幸在地铁公司上班，最大的好处就是乘坐地铁免费。

当来到劳动室时已近四点，里面只有些稀疏的人群，办事窗口也只排着才几个人的小队。周倩雯憋嘴巴吐了口气，黏附到了队伍的最后一个。

不久，就轮到了她。在办完事后，周倩雯刚想离开，背后就传来叫喊她的声音。

“周倩雯。”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可周倩雯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回过头，才发现程天昊正站在她身后，程天昊还是那老装扮——白衬衫配黑领带、黑西装。俨然一副白领男青年的样子。

周倩雯眉毛忽得上扬，冲着程天昊投去‘怎么了？’的眼神。

“你也是来这里注销的？”程天昊边走过来边问。

周倩雯把垮上的背包提了提，点了点头。

“我正好也注销完，一起回去吗？”

见一个男士殷勤地诚邀自己一起走，周倩雯心里就萌发了种飘飘然的感觉，她豪爽地点头答应后，两人一起走出劳动室，向着最近的车站走去。

天色已被晚霞给染红，虽然四周的环境还算明朗，零星的光线也点闪落在建筑物上，但夕阳的落幕还是不免地使人产生一种逝去的落寞感。

一号线长宁路车站也就在隔街的马路边，站厅布局和其他的车站大同小异。约莫等了一分多钟，列车就进了站。因为车站是最先的几个起点站，所以里面的乘客还不算多。

“你……你为什么要到地铁公司来上班呢？”进入列车后，靠在车门边的周倩雯，无意间抛出那句早已想问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乘地铁可以免费咯。”程天昊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但一见到周倩雯露出了生气地瞪着眼，他便马上收起了笑容，“开个玩笑而已。你要说我为什么要到地铁公司来上班呢？答案很明显，那小子也在地铁公司嘛。”

那小子应该就是指赵辉，原来早就盯上人家了，周倩雯想这样想。

“那你呢，你为何要到那儿工作？”

这个突如起来的问题让周倩雯冷颤了一下，“我？哦，以前学校介绍的。”

“所以你就去那儿工作了？”

“是的。”

程天昊听罢叹了口气，瞧着正前方的视线有点虚无，“去哪里工作很好吗？每天都干着同样的事情，豪无技术性可言。”

“啊？”

“随便说说而已，别介意。话说赵辉那个家伙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是在为要抓多少鬼而忙得团团转吗？”

“他不会的。”周倩雯很自然地紧跟着程天昊的问题而回答。

程天昊抿嘴一笑，“看来你果然还是很了解他。”见周倩雯又瞪起了眼，程天昊马上打岔道，“不过想想赵辉也正是那种别人就算急死，自己却极为淡定的人。”

你不也是？周倩雯心中嘟囔着。列车在行驶过几个车站后，陆续有乘客上车，车厢内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看来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周倩雯说。

“我啊。”程天昊苦笑了一下，“其实你说得也是，我们两在某些地方是极为相似啊，特别是在思想方面。”

“可有些地方也相差得十万八千里。”

“这很正常，你说我和他非亲非故的，要全都一样，那不就可怕了吗？”

“那说说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吧。”

“不一样的地方啊……像赵辉这种人，表面瘦弱，可体内却阳气盛行。而像我，虽阴气满身，却强健有力。”说着，程天昊还弯曲了下胳膊，有意显露自己的臂力。

但周倩雯却觉得也没强健到哪去，她撇了撇嘴，对着程天昊那身藏西装里的胳膊指念着，“真粗啊。”

“我胳膊确实很粗，从小就去健身房锻炼。当然，我锻炼得更多的还要数通灵术了。从六岁起，我就接触这玩也了。”

“你也很小就学通灵术了啊。”

程天昊听出了这句话的悬外之音，“赵辉也是很小就学的吗？”

“听他说是的。”

“哦。”程天昊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久，他扭过头来，“那你呢，你为何要学习通灵术呢？”

“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我只是觉得年轻人，况且你还是个女孩子，应该不太会去追求这个玩意儿。赵辉不必说，他这种性格不去学通灵术还真浪费了，可你就……”

“只是觉得无聊，充时间罢了。”

“真的吗？”程天昊两眼中显示出敏锐的目光，“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主因。”

周倩雯顿时僵住。此时，列车车厢内的电视屏幕上，播放起了泛有古典风味的钢琴曲。那是一个综艺节目，主要介绍一个钢琴师的奋斗史。当主持要他弹奏一曲，他也毫不犹豫地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奉献起了美妙的音乐。那琴声快捷扣人心玄，一音一符都进入了周倩雯的耳内，让她好似进入了玄幻的音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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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昏时分，赵辉端坐在窗前。刚才他猛打着喷嚏，不知哪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目前他正思考着晚上该如何用最少的时间抓到最多的鬼。可是，总有一丝淡淡的疑问游走于全身。这种疑问感源自何处呢？他暂时想不到。

可只要有疑问感在，他便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其他问题，甚至于还出现了莫名的烦躁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赵辉起身走到了隔壁的书房。书房里两侧墙面就被硕大的书架给掩盖，左侧都是放有关通灵书籍的。他抽出一本名叫厉鬼大全的书，这本书足有上千页，里面记叙着各式各样的鬼怪。

赵辉谩无目的翻阅起来，他一手托着书本，一手拨弄起页数。由于速度极快，纸张唰唰地地发出声响。突然，他食指插入其中一页，又快速地向前翻去。不久，在其中一张停止了下来。他眼神定格，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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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声依旧在继续，周倩雯好像排除了车厢一切嘈杂的吵闹声，专心倾听着这严谨的古典琴音。这琴音仿佛有魔力一般，把周倩雯置身在虚幻的境地。

“我告诉你，我之所以学习通灵术，确实只是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女性打发时间的方法有很多种。”

“董美华或者车站里其他什么员工一定和你这样说过吧。”周倩雯装起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她时的腔调，“‘周倩雯那个女人，怪异得很，平时一直研究些怪事，估计以前受过什么刺激，你要小心她哦。’是这样的吧。”

“你别误会，我没有想要窥视你内心的想法，也没有想让你难堪。我只是觉得……”

“别弄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我们才认识不久。”周倩雯有点火上心头，拔高了嗓门。

鬼魅的琴音声还在继续，它彻底包裹住了周倩雯和程天昊两人，像抽空了他们之间的空气一般，让他们的气氛变得更为凝固。

程天昊低头冥思了会儿，舔了甜嘴唇，“不好意思，看来我多事了。”

周倩雯这才知道刚才自己表现得有点夸张了，她想道歉，可却拉不下这个脸来。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考后，她还是觉得不该为这么点小事而动气。

她扭捏地开着口，“啊，其实我……”

还未来得及说完，列车就猛然一阵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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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辉所翻到的那一页，上面清楚地介绍着一种叫僵尸鬼的怪物。这种鬼多是因为内心聚集了大量怨气，不单导致无法转世，对于尘世的留恋程度也高得惊人。它们甚至都不肯放弃本身的肉体，所以才常常操纵着半腐烂的肉体，在阳间作怪。

这种僵尸鬼的功力在厉鬼中属于上层，任何一个通灵师都不敢保证可以击败他们。

可是……可是……

他迅速站起，椅子被‘倏地’触碰到后方，并发出了阵阵刺耳‘滋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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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倩雯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正面就感受到了一股冲击。她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手扶栏杆上，幸好程天昊眼疾手快，用着自己的身体抵挡在了周倩雯前面。周倩雯依靠到了程天昊胸膛里。

冲击来自前方，所以周倩雯的第一反映是列车做了个急刹车。司机为何要这样做呢？还没等她多想，前方突然冒出了声巨响，就像金属撞击的声音，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又从背面袭来。这次，程天昊没能拉住她，她直接倒在了地上。

车厢内的灯光一下变得忽闪忽明，仿佛像是在宣誓着黑暗的降临。周倩雯忍着剧痛提心吊胆地抬起头来。刚才还热闹非凡的车厢此时是一片声名狼藉，车厢内的乘客们有的乱逃乱窜，有的原地发呆。但不管怎么样，都少不了惊慌这两个字。而火上焦油的是，车头前方又飘来股轻微的白烟。尖叫声，求救声，哭丧声又随之来了次质的迸发。不过，这些声音很快都被喇叭放出的警报声给吞灭。

这时，周倩雯注意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这女子承受着几个不理智、飞奔着的人撞击，有几次都差点跌倒在地，可她为了手上孩子，毅然努力地把孩子护在怀中，以免遭伤害。

程天昊确认了下身下的周倩雯安全后，就朝那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跑去。他一肘推开那个飞奔过来差点要撞到女子的的健壮男性，然后把女子拉在保护范围内，一路护送到墙边。他还拍着那女子的肩膀，嘴唇动了几下，大概是在说没事吧之类的话语。

这个场景深深地倒映在了周倩雯的双瞳中，还未有其他想法，程天昊已回到她身边。

“你没事了吧？”程天昊认真地问道。

周倩雯避开了他的视线，刚想说没事，却感觉脚踝一阵剧痛。她蹲坐下来，表情痛苦地按着脚后根。

“怎么，这里疼？”程天昊也单膝跪地，端视起周倩雯的脚踝。突然，左后方不明地多了一丝戾气，程天昊迅速扭过头，看到有一个穿着大褂的人在眼前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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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赵辉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伶俐地合上书本，表情严肃地对着墙面的一边抿起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