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员工的加入，早班的休息室内不再死气沉沉。程天昊与各个员工惬意地交谈着。这与一边闷声不响的赵辉相型见拙。
周倩雯一直把目光牢牢聚集在程天昊身上。待她看得入神时，程天昊居然冷不丁地把视线瞄向她，吓得她赶快望向别处。

待其他员工都上岗后，周倩雯凑到了赵辉身旁，程天昊的家世被她一咕噜地说出。但赵辉就像没听到那样，自顾自地冥思着。周倩雯不禁咂了下舌，当她想再度与之搭话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谈话声。周倩雯本能地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声音由远及近，混杂着轻快的男女声。那是董美华和程天昊的声音。

“你们的工作还真是重复又重复啊！”

“那是。我都感觉自己像个机器人了。呵呵。”

当聊天声达到最清晰时，两人进入了休息室。

应该看到周倩雯也在，程天昊扬起眉毛。“哟，里面还有人啊？”

董美华笑着对周倩雯这边努了努嘴，“这两人还要半个小时后接班。”

“哦。”程天昊走到了周倩雯边上，“上次真巧啊。你下班一直乘六号线？”

周倩雯注意到，董美华此刻的表情有了丝微妙的变化。“饿，对的。”周倩雯回答。

“但那次的聊天戛然而止了。”自然惬意的神情印刻在程天昊的脸上。之后，他抬起头望了眼周倩雯的身后。那是赵辉坐着的位子。程天昊走向了那边，“你就是那个赵辉？”

他的影子自赵辉的脚底开始升起，直到彻底灌溉住赵辉全身。

赵辉翻眼望了下他，没有任何反应。

“我叫程天昊，请多多指教哦。”程天昊以一个抬下巴的动作招呼。

赵辉依旧没有回应。

“饿，怎么一点反应都没？”程天昊苦笑着望向董美华。

董美华的脸上也现出尴尬的笑容，她凑近程天昊小声嘀咕了句：“他这人就是这样，平时不爱讲话。”

“这样啊。”程天昊板起面孔并深吸了口气。此时，他正以一种无法阐明的目光直盯着赵辉，“听说你比我前一个到这里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前辈呢。”

赵辉木然地对其点了点头。但他还是面无表情，整个就像尊蜡像。而在他的瞳孔中，折射着程天昊的模样。

程天昊如绅士般地拉开两边的西装，又将手插入了裤袋中，“不管怎么说，我很期待与你做同事哦。”他抿着嘴，似笑非笑地这样说。

随后，程天昊便转身离去。他手插着兜很豁达地走了几步。正当他快要走到门口，居然还回过头对周倩雯说了句：“希望以后我们还可以在六号线上碰面。”

周倩雯像被将了一军似地抽动了下。刚反应过来，董美华已经凑到了自己身旁，“你们在六号线上聊过天？”

“……没有，只是碰巧遇上。”

“是吗？”董美华投来怀疑的目光。她凑到周倩雯耳边嘀咕了句：“那个，关于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工作，我已经问过他了。”

“啊？”

“他说他只是想体验下不同工作。唉，你说有些富二代，吃饱了撑的就是多。”董美华摇着摇头走了出去。而当她走至门口时，居然又原路折回，“对了。还有一件事。他似乎很一直在问那小子的事。”董美华边说边向赵辉那边投送着眼神。“看来这个新来的也奇怪极了。”

啊？周倩雯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都没来得及问什么，董美华已经消失了。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状，周倩雯回头望了眼赵辉，“你说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啊？”

“我说，他刚才说‘很期待和你做同事’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赵辉说罢站起了身。

眼看他就要走出休息室，周倩雯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喂，你这几天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啊？”周倩雯沉下了眼皮问。

“什么想什么？”赵辉一脸茫然。

“上班到现在就一直在发呆。是不是又在想那个工厂里的通灵师了？”周倩雯瞪大了眼睛“下班你还要去那里调查吗？”

“不去。我已经对那个工厂失去了兴趣。下班我就直接回家了。”

“真的？”周倩雯压下一边眉毛问。

“当然真的。”赵辉直视着周倩雯的双眼，非常非常非常斩钉截铁地回答。

……

“所以……你所指的家就是指这个这块工地？”

周倩雯气呼呼地指着之前她们来过的工地。黑夜里地寂静更烘托着工地上的荒凉。在这里，除了一间只有两层楼的厂房外，便再没有其他。

而赵辉则不屑地摊开手，“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来。话说你还真是烦人。”

早上赵辉说已经对这个工厂失去了兴趣，不会再到这里来。可这种拙劣的谎话怎么会逃过周倩雯的法眼。下班后，她硬是跟在赵辉身旁。于是，便来到了这里。

赵辉似乎对于被戳穿了谎话毫不介意。他拿出了探鬼仪，视周倩雯如无物般地测量起来。只见他不断游走于树木旁，用探针抵着已近发黄的树叶。

周倩雯双手抱臂着走上前去，“所以我说赵辉啊。麻烦你以后骗人也稍微动点脑子。你那点拙劣的谎话根本不会让人相信。”

赵辉忽然回过头，黑幕照应着他那深邃的目光，“我并不是要骗你，只是想让你有些自知之明。谁知道你脸皮那么厚地跟来。”

“你说什么？”周倩放开了交叉的双臂，并瞪着眼佝偻起脖子。磨牙声从她的嘴里不断发出，“小子，你什么意思。我来可是好心要来帮助你的。”

“帮助我？你能帮助我什么啊？”

周倩雯的身体僵直了下，“我……至少我可以在你遇到危险时，跑去找援兵。”她毫无底气，又含糊不清地吐露着。

“你能找到什么援兵？”赵辉自顾自嘀咕了句，又埋头陷入了探究。

“喂，你干吗总是抵触别人啊。干什么事情，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吧。”

“是吗？”赵辉把探鬼仪收到眼前，那根探针就竖立在他的眉间，“我可不这么觉得。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又何须再添另一个人。”

而且那另一人还是没用的——这句话被赵辉所隐述。

没好气地摆对方一眼和嫌弃般地动了动嘴皮，这一系列的动作仿佛说明周倩雯已无从反驳。她双手叉腰看着赵辉：“你左弄右弄地又再搞什么，灵异能量不是之前就收集过了吗？”见赵辉没有回声，她又调高音量再度问了遍。

赵辉从口袋中抽出张四方白色卡片，这卡片就和普通白领的名片那样只有巴掌大小。将它卷起整个地包住探鬼针。透着卡片捏合着指针，就像擦拭般地左右滑动了下。最后，他口中似念了句咒语，把卡片自指针根部到尖上滑动出。

卡片被他紧攥在手中，就像拿着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样。

“喂，和你说话没听到？”

“就算和你说了，你能明白？”

周倩雯瞬间直起身子，那样子像极了那种炸开了毛的野狼。

“饿……好了，好了。我说。”赵辉下了句重音，“我不是在收集灵异能量，而是在辨别他的能量基因。”说着，他又从口袋拿出个小玻璃瓶。把卡片对折了几下，将它能塞入玻璃瓶内。剧烈摇晃了下后，瓶内像是瞬间弥漫出一股浓烈白气。

“能量基因？”周倩雯紧憋着嘴巴，“你起得名字怎么都那么有科学性。”

“通过这个。”赵辉将瓶子在面前晃了晃，“我可以感知到他这些天里接触了多少鬼魂。”

“还有这功效？”

“当然。”说完，赵辉食指伸入瓶口，将卡片勾了出来。他扯开卡片，那本一片白的卡片上，一个红点在左上角渗透着显出。

望着这个稀奇的用途，周倩雯歪头眨了几下眼睛。“我懂了，意思就是你通过这张卡片，可以远程感知到对方这些天来有没有驱过鬼。而上面的红点，则表明他曾驱过一次鬼，对吗？”在得到赵辉的肯定后，周倩雯深吸了口气，“可是……这样有意义吗，就算你知道他驱过鬼，那又怎么样，你能通过这个找到他？”

“你懂什么，至少我能清楚他的动向。”

“那么麻烦，到头来都是在做没用的事。”

“周倩雯小姐。”赵辉把眉头紧然锁起，“任何事情都不会是没用的。只要认真做，都会有其价值。”

哎呀，还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周倩雯双手叉腰，抖动着身子，“臭小子，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用一副长辈的口气来教训你老姐，你个九零后。”她推搡了下赵辉，但赵辉没有理她。

他继续拿起探鬼器搜寻起来，同时还自言自语了句：“要再多收集点，备用着做其他实验。”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赵辉依旧在做自己的事情。周倩雯自心底沉吟了了下‘赵辉’这两个字。她开始不断骚扰起赵辉来。只要赵辉把探鬼器对准哪里，她都会迅速抬起手臂将之压下。当赵辉背过身子，她又不断撮着赵辉的腰部，想用痒来刺激他。

赵辉就是不为所动，依然紧紧盯着探鬼器，没有半点理睬她的意思。

你这家伙，我就不信你一直都这样——周倩雯的动作越来越大。

但是赵辉还是不理她，连余光都懒得扫她一眼。

周倩雯觉得实在是无聊，就跺了下脚，随意来了一句。“你这个家伙，天天就只知道通灵术，怪不得车站里的人都不喜欢你。”

这时，赵辉突然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把头猛然一回。他的目光极为锐利，仿佛要看透一切似的。周倩雯也跟着心一颤，她端正了下站姿。

“饿，我开个玩笑而已。其实车站里……”

赵辉把手一抬，示意周倩雯别说话。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眼珠也在浑圆的双目里打转。

周围顿时静悄悄的。连吹过的微风声都能被清晰地捕捉到。树叶在跟着摇摆，就像一小撮动态的影像，搅拌在静止的画面中。

到底怎么了？就在周倩雯凝视起赵辉，估算着他心里在想什么时，肩上瞬间感觉被人使了力——是赵辉推开了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落到了她刚才站的位置。那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驼背老头，他怒瞪着赵辉，似乎要把他吃下。

赵辉面不改色，背着手高高地挺着胸脯。周倩雯觉得，在她这么多年遇到的人里，也就赵辉敢这么面对个厉鬼了。

鬼老头。不出几秒钟，赵辉就认出了这个鬼的型号。鬼老头是一种可怕的厉鬼，他的诞生源于某些因为寂寞或享受不到子女关怀的老年人，在死后聚集了大量的怨念，转而报复那些不关心父母的年轻人。

“原来是鬼老头啊。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我？”赵辉歪着头问。

那鬼根本不答理赵辉，直接嘶着牙向他咬来，那佝偻的身躯像极了戾犬。赵辉摆动了下身躯，就轻松躲过。可那鬼马上又朝新站的地方扑了过来。

周倩雯在一旁看着。见到赵辉一直在吃力地躲避攻击，她想冲上前去帮忙。可是，过去发生的种种在脑海中显现。她眯起了眼睛，随机停下了脚步。

“喂，赵辉，不是我不愿意来帮你哦，是想给个锻炼的机会。”她尽情嘲讽着。

赵辉边躲边把手一甩——谁要你来帮。他之所以不断躲避着这只鬼，并不是怕这鬼，更不是打不过。而是这鬼的歇斯底里攻法，让人觉得人是怪异。好像周围有股强大的力量在操纵着这只鬼。赵辉边躲避着边左右环望，找着那股力量的源头。

找到了，就在不远处。赵辉闭起双眼，脑中绘制出在不远处的厂房内，某个人正张牙着五指，操纵着鬼的情景。那人的指尖上还像粘连着如蜘蛛丝般的黏稠丝线，

“赵辉。”

在周倩雯的一句吼声下，赵辉突然睁开双眼，但鬼老头已经近在眼前。赵辉马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直接对准鬼老头。他按了下笔杆上的按钮，笔套随即弹出，裸露出的笔尖还射出红线，灼烧了鬼来头的眼睛。

只听见啊的一声，鬼老头倒在地上。

“赵辉，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周倩雯快步走到赵辉身旁。她看了眼已经倒地的鬼老头。

赵辉收起笔，“还没完呢？”他拔起脚步就往厂房处奔去。

“喂，你这么了……”周倩雯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赵辉已经奔入了厂房。

她也快速向厂房跑去。厂房的大门就向着她们这边，里面本是漆黑一片。可是，就当周倩雯跑到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拍手声。随后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微弱的黄色灯光扩散了开来。她进入了厂房，一个身着西服的青年正站在大厅中央。他和赵辉正面对面地站着。

“是你？”周倩雯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她见到的是程天昊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