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两难
二白挑眉轻笑,“她又作什么妖呢?”
“她六岁生辰的时候你送给她一块嵌了芙蓉花的玉牌,今日知道你来,定要戴在身上给你看,宫人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正满殿的翻呢!芙儿耍脾气,不找到玉牌便不过生辰了!”
二白皱眉,“你便由着她性子来?”
玉明殿里可那么多人都等着这位公主殿下呢!
燕昭宇脚步忽然一顿,转头看着她,轻声道,“鸾儿,你没发现吗?整座皇宫都在想念你!”
二白倏然抬头,随即又垂下眸去,“昭宇哥哥,我暂时不能回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明府的仇由昭宇哥哥来报,好不好?”
二白缓缓摇头,“我已经开始做了,不会停下,我要自己来!”
那么多年的筹划和心血,怎会放弃?
两人停下一片花影下,顶上灯影如月辉撒在两人身上,前方殿内断断续续传来芙洛怒斥的声音,越发显的这一方天地幽静。
半晌,燕昭宇才轻轻颔首,“好,那昭宇哥哥等着你!”
二白点头,“我们进去吧,再等下去,寝殿就要被砸光了!”
燕昭宇低笑一声,带着二白往殿内走。
那些守在殿外的内侍见玄宁帝进来,顿时扑通跪下去,“参见皇上!”
殿内小宫女跪了一地,还有几个正慌乱的翻箱倒柜,地上铺满了锦盒木箱,绫罗珠宝散了一地。
芙洛似被气的不清,坐在木椅上气喘吁吁,听到下人请安,顿时抬头娇嗔一声,“皇兄、”
她声音未落,看到二白猛的瞪大了眼,随即眼眶一红,扑身过来,“鸾姐姐,你来了!”
二白不躲不避,被她抱了个满怀。
曾经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及笄,变成大姑娘了。
燕昭宇将她拉开,目光幽深,轻轻淡淡的道,“她不是你的鸾姐姐,明鸾正在玉明殿中等你呢!”
芙洛疑惑的看着二白,皱眉道,“那她是谁?”
燕昭宇看了看二白,语气温柔,“她是朕一个很好的朋友,叫锦二白,听说你过生辰特意来看你。”
二白含笑点头,“民女见过芙公主!”
芙洛失望的点了点头,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二白,嘟声道,
“可我觉得她就是我的鸾姐姐!”
“好了,不要胡闹了,玉明殿里的人都在等着你,快点过去吧!”燕昭宇轻斥道。
“不要!”芙洛一转身又坐回了木椅上,赌气道,“找不到玉牌,这生辰我就不过了!”
燕昭宇和二白对视一眼,对这位刁难的性子都有些无奈。
之前她这样骄纵,也唯有明鸾治的了她,如今二白却不能发脾气,走到她面前,拿出一个锦盒,耐着性子笑道,“送公主的生辰礼,公主若喜欢,便和皇上走,可以吗?”
芙洛皱眉瞥了一眼那锦盒,犹疑的看向二白。
燕昭宇嗤声道,“君烨和慕容遇今日都来了,若是等的久了,凭他两人的性子,估计便出宫了!”
“君烨哥哥已经来了吗?”芙洛顿时欣喜的瞪大了眼,随即又愤愤道,“慕容遇那家伙本公主又没请他,为什么也来了?”
她眸子一转,接过二白手里的锦盒,“那我先看看再说!”
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一只银雕的兔子,全身银白,兔眼镶嵌着剔透的红宝石,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芙洛小心拿出来,放在掌心里,被烛火一映,银兔红眼轻闪,似便要从她手心里跃出来一般。
她惊喜的抬头,“你怎么知道本公主喜欢白兔?”
二白目光一转,看向燕昭宇,挑眉道,“自然是皇上告诉我的啊!”
芙洛点了点头,一瞬间又变成了乖巧的小姑娘,“这礼物我很喜欢,便依你所说,走吧!”
燕昭宇无奈摇头,不管她是锦二白还是明鸾,大概都是一样的!
“民女身份低微,不敢同皇上和公主同行,公主且慢慢准备,民女便先行一步了!”二白退后一步道。
燕昭宇幽幽看着她,“那我送你出去!”
说罢回身对着芙洛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换衣服,朕在殿外等着你!”
“哦!”芙洛讷讷应了声,突然对着将要出门的二白喊道,“锦、二白,你以后能常常进宫陪我玩吗?”
燕昭宇停下,一样目光期盼的看着她。
二白停步转身,转着眸子点头,“我、尽量!”
“好,我等着你!”芙洛立刻欢喜道。
此时,玉明殿后殿内,太医已经赶来搭过脉,眉毛柠成了一团也未说出明鸾到底是为何突然头疼欲裂。
去查验明鸾用过的杯盏的侍卫回来,低声和君烨禀告道,银针验过,食物也喂了猫,均未有中毒的痕迹。
君烨脸色沉淡,挥手让侍卫退下。
太医取了几粒药丸用水化了给明鸾服下,不过片刻,明鸾神色便缓了下来,只是仍旧无力,闭着眼睛,紧紧抓着君烨的衣袖不肯放。
慕容遇在一旁焦急不已,抓着太医的手臂问道,“明鸾公主为什么会头疼?以后可还会再这样?”
老太医低着头,颤巍巍的慢声回话,“微臣为慕容世子请安,祝世子大人身体康健、”
“不必请安了,说重点!”慕容遇有些抓狂。
“是,微臣听命,世子问话,微臣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重点!”慕容遇几乎已经跳脚。
“是,回慕容世子,明鸾公主突然头疼原因不明,是否会复发,情况不明。”
慕容遇几乎气晕过去,若不是看着太医神色恭敬,眉头紧皱,一副沉思的表情,他真的会认为这老太医是在故意消遣他!
“阿遇!”君烨低喝一声,“放开冯太医,不要闹了!”
说罢对着宫人吩咐道,“送冯太医回太医馆!”
“是!”宫人忙恭谨应声。
“微臣向大司马、慕容世子告辞,愿二位大人,身体康健、福绥绵长、”
“马上送走!”慕容遇低吼一声。
冯太医脸色不变,稳稳的行了告退礼,然后转身走了。
“这是谁请的太医?”慕容遇忍不住咬牙问道。
小太监偷瞄了他一眼,讷讷道,“是、是世子您!”
慕容遇深吸了口气,仰头咬了咬牙,一脸的无语。的确是他,他进了太医馆,问值守的宫人,哪位太医医术最高,那宫人告诉他,是冯太医。
明鸾此时睁开眼睛,虚弱笑道,“阿遇,不要为难太医了,我没事!”
慕容遇半跪在塌前,俊秀的脸上满是关切,小心的摸了一下明鸾的额头,“你觉得怎样?还疼吗?”
明鸾摇了摇头,软声道,“好多了!”
君烨退后一步,淡声道,“阿遇,你在这里守着鸾儿,我出去了!”
“好!”见君烨神色有些急迫,慕容遇自然明白,“你先去吧,鸾儿这里,我会照顾的!”
收回突然空了的手,明鸾觉得心里似乎也空了一块,凉凉的疼,仰头目光盈盈的看向君烨,
“烨,这里我不熟悉,你不能再陪我一会吗?锦姑娘想必也知道我生病,不会怪你不陪她的!”
君烨眸深如夜,幽幽看过来,“鸾儿在这宫里长大,怎会不熟悉?”
明鸾一怔,顿时捂着唇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慕容遇忙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唇下,“鸾儿,你别着急!”
明鸾喝了半杯清茶,脸色才好些,满目凄楚,苦笑道,“那时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我九年不曾入宫,烨,你觉得我还能记得多少?”
君烨见她似是忆起往事神色悲凄,目光也不由的温和下来,“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要多想。”
明鸾微微点头,善解人意的道,“我知道你惦念锦姑娘,她是第一次入宫,想必比我更惶恐,你去陪她吧!”
“嗯!”君烨微一点头,“让阿遇在这里陪你,若有事让下人去找我!”
“是”,明鸾温柔点头。
君烨进殿时,殿内又已经是一片喧哗,正殿内稍稍安静些,君澈喝了酒,正在调戏裴相家小姐。
一眼望去,左侧连着三个桌案都是空的,二白早已不见了人影。
君烨眉心一蹙,快步往殿外走去。
随手招了一个内侍来,声音似沁了夜雾一般清寒,“和本尊一起来的姑娘去了哪?”
内侍忙低头回道,“奴才方才看到她出了玉明殿往后宫去了。”
君烨抬头看了看幽深的皇宫内苑,脸色铁青,长腿一迈,大步往后宫走。
二白正不急不慢的往玉明殿走,摘了支开的正好的海棠花叼在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踏着月色,悠闲的很。
再穿过一座长廊就是玉明殿,突然,前面似有人影走过来,被灯火映在水上的影子随着水波晃动。
“郡主,咱们回去吧,等下若是碰上宫女太监问起,咱们该怎么解释啊?”是雀儿的声音。
“怕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个郡主,他们能把我怎样?”明硕仍旧一副骄纵的语气。
“可是谁知道那个锦二白去了哪儿?咱们去哪找啊?”
“哼,谁知道她跑到内宫来做什么,若是被本郡主抓到把柄,定要她好看!”
二白挑眉,原来是明硕见她出了大殿,跟踪她来了。
二白也不躲,将戴在脖颈上的凤玉拿到衣服外面来,直接迎了上去。
“呦,这不是明硕郡主?”二白满脸欢笑,似之前的恩怨一概都不曾发生。
正寻人的主仆两人都是一愣,站在那往二白身上打量。
“既然知道是郡主,还不过来拜见?”雀儿冷喝一声。
渐渐,二白走的近了,停在两人面前,笑道,“让我拜见,可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她们站在湖心的长廊上,两侧都是水,想起二白上次打人时的彪悍,主仆两人都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灯影下少女面容精致,一双桃花眸映着湖中水色,清澈潋滟,容色倾城,明硕看着她,心中嫉恨很甚,冷声问道,“这是后宫内苑,你来这里做什么?”
二白抱拳,走近一步,勾唇邪邪道,“郡主想知道?”
明硕顿时后退两步,面带慌色,“你、你离本郡主远点!”
她话音一落,目光突然凝在二白身前的凤玉上,脸色顿时一变,“你这玉是从哪里来的?”
二白似怔了怔,然后拿起胸前的玉晃了晃,“你说这个?”
“对!”明硕死死盯着她的手。
“是我买的啊!”
“哪里买的?”
“城南的一家当铺了,掌柜的说当玉的姑娘到期没来回当,就卖给我了!”
明硕目光几番闪烁,脸色青白,也不管二白了,反身往回走。
“小姐、小姐!”
雀儿忙跟上去。
二白冷笑一声,也不急着回大殿里,坐在木栏上,将玉放在手心里仔细的摩挲。
那玉沁了月色,剔透若有水波流动,二白目中也有柔光流转,异常的不舍。
轻呼了口气,二白望着水上清辉凝霜,小声安慰自己,“还不到时候,会再拿回来的!”
见蜿蜒的长廊上那道挺拔的身影走过来,二白牵了牵唇角,将凤玉再次放进衣服里。
远远的,君烨便看到二白坐在木栏上,晃着两条腿,身影清浅,似随时都会御风而去。
君烨走到她身后,伸臂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低沉道,“等急了?”
“屋里有些闷!”二白靠在他怀里,仰头问道,“明鸾公主怎么样了?”
“已经无碍了!”
君烨轻淡的道了一声,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安,紧了紧手臂,他低头吻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细碎微凉的吻顺着她挺巧的鼻梁往下,含住她的唇瓣,深深的吻进去。
“二白、”
柔软的轻喃化在风里。
钩月挂在树梢,流水潺潺,夜虫低鸣,一点点渗入他心头,化作无限温柔。
似乎只有这样吻着她,他才安心。
怕二白不高兴,他已经不想再管明鸾的事,可是毕竟是旧时相识的朋友,又不可能全然放下。
至少在她危难的时候,他无法全然不顾。
他怕身子女子不开心,又怕她不介意,似乎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未如此纠结过。
二白眸子里似映着皎月,迷离朦胧,沉迷在他深不见底的墨眸中,半晌才回了几分神,挣脱出来,靠在他胸口上糯声道,“等下宫人路过,该被看到了,出来这么久,我们回去吧!”
“好!”
君烨将她自木栏上抱下来,也不放在地上,就这样抱着她往回走。
前面便是玉明殿,已经可以看到璀璨的灯火,听到隐隐丝竹声,二白挣扎着要下去,“君烨、”
“再抱一会,到了便放你下来好不好?”男人偏头吻了吻她耳珠。
二白微一点头,趴在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