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相敬如宾暗潮涌(下)
她只是觉得她是他的妻子,圆房是情理之中。但,这般想来,她就当真底气不足了。到底,她心里对他还是没有那种彻骨的爱。
上一段情殇太重,她暂时还没有爱人的能力。或许,她也不想再爱了,因为爱太伤人……
相敬如宾,不也很好吗?
世间多的是这样的夫妻,那些人也都是在相敬相爱中一起携手走过这一生。
他将她稳稳的放在地上,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轻的呢喃:“孤王不逼你。”
她闻言,心里不禁丝丝的疼。
他对她似乎总是有所期待,可是她最后给他的却都是失望,而他皆会选择退步。
这样的他,让她总觉得亏欠。
“走吧。”他拉着她,快步向暗巷外走去。
“去哪里?”她在后边快步跟着。
“你不是有个愿望是尝尽天下美食吗?孤王带你去吃塞外那些好吃的。”他边走边说。
她闻言愣了愣,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转头,自得地反问:“你的事情有孤王不知道的吗?”
被人看透了,总是有些不爽,她便撅着嘴嘟囔道:“大王还真是神通广大。”
“是子慕。”拓跋飏不满地提醒道。
“好,子慕。拓跋子慕。”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忽听他惊呼一声“小心”,下一瞬,她已经被他带入了怀中,有凛冽的杀气从她的耳边划过,她垂落的发竟都被那锋利的剑气给削断。
若不是他的动作快,迅速抱过她,她这会儿或许已经被割去头颅,成了剑下亡魂。
刀光剑影间,他抱着她被逼得向巷子里退了去。
她这会儿才看清,三个蒙面的黑衣刺客,正手提着锋芒毕露的剑逼近着他们。
“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经历了刚刚的生死关头,她怎么会不明白,刺客是奔着她来的。
“想杀你也要看看他们的能耐。”拓跋飏不急不缓地说,抱着她腾空而起,便在这时,局势发生了逆转,从暗巷两旁的房顶上飞下数人,将刺客团团围住。
这些人做拓跋打扮,并未蒙面,招招凌厉地对着三名刺客袭击了去。
她与他站在屋顶,看着小巷里的激战,问:“他们是你的人?”
他闻声看向她,沉默了片刻,才回:“嗯。”
她得到了答案,眼睫微微下垂,开始一阵绵长的沉默。
“在怪孤王?”他的声音徐徐的从她的头顶传来,听不出半丝情绪。
“没有。”她回得无波无澜,声音却明显有些压抑。
“孤王有十足的把握。”他咬牙肯定地说。
她听出他的语气不善,侧头看向他,声音不禁也凌厉了些,“若是当真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她说着转过头,将他原本看不到的另一侧脖颈对上他的视线。他这才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一条不算长的血痕,正有血珠子滚出。
若是他当时抱着她躲得慢一点,她这会儿只怕已经毙命。
他拧眉凝着她的伤口好一会儿,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反倒是抬臂想要来抱她。
她的身体一侧,躲了开,却忘记了这里不是平路,而是屋顶,脚下的瓦片一松,滑了下,她整个人向下摔了去。
他一惊,迅速伸出长臂拦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不再看暗巷里的激战,直接飞身而起,迅速离开。
半个时辰后,无忧楼。
素月抿着眉,将指尖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凌无双的脖颈上。
伤口虽然很浅,但是素月毕竟武功深厚,剑伤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她将药膏涂好,收好东西,才问道:“公主怎么会受伤?”
“一颗棋子的命运,就是随时都要摆在险处诱敌。”凌无双自嘲一笑,站起身,向楼下走去。
她在二楼停下脚步,看着那盘残局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走向棋盘。
经过之前的那段小插曲,任谁都不可能再有心情在市井之间晃悠了。
是以,拓跋飏带她直接回了宫。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将她送回无忧楼,便离开了。
他们苦心经营的相敬如宾,在那一场刺杀后,再次被掀去了表象。
原来,不真诚的感情真的经不起考验。
凌无双不想说话,素月便也不问,静静地侯在一边。
良久后,凌无双缓缓开口道:“素月,今天在街上,有人想要刺杀本宫。”
很明显,拓跋飏的周围早就埋伏了人,却始终没有出现,而是让那几名刺客靠近他们,为的就是试探那几名刺客。
要不然拓跋飏的暗卫早就动手,在他们不知不觉间解决了那些刺客。
只是,她不懂,拓跋飏这一番试探,为的到底是什么?
但,不管他为的是什么,他这样罔顾她的生死,都已经伤了她的心。
他怎么可以在那样的温情后,这般待她?
“有人要刺杀公主?”素月一惊,下意识的猜测,“难道是纥奚部落的人?”
“本宫想,大王应该知道是谁。”凌无双抬手,青葱般的指尖夹住一颗棋子,挪动了一步。
“今儿的事是大王安排的?”素月怒问。
凌无双不语,继续摆弄着棋盘上的残局。
素月真的不得不再次佩服凌无双了,这个时候还能有心思去研究棋局。
只是,她不懂,凌无双不过是在用这种办法,来缓解自己的心情。
这里是拓跋飏的天下,纵使她对今儿的事情不满,可以气,可以怒,却也只能忍下。
“公主,要奴婢去查查吗?”素月问。
“不必了,大王知道是谁就行了。”凌无双当即阻止她的想法,拓跋飏那般谨慎的人,若是她这个时候动作,他肯定有所察觉。是以,他们这个时候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是。”素月领命。
凌无双继续研究那棋局,时而挪动一下棋子。
半个时辰后,她叹了声,又将棋子搬回原处,继续看着棋局发愣,至此不再动棋盘上的棋子。
“公主无需忧心,以后有素月在,定然不会让公主再受伤。”素月忽然跪了下去。
“素月。”凌无双扶起她,也跟着她一起起身,“谢谢。”
“公主?”素月不解,惊讶地看着她。
凌无双笑了笑,并没有为她解惑。
那种飘零中得到一丝温暖的感觉,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走吧。我们去见一个人。”她松开素月的手,向门外走去。
如果这里还会有人和她是一样的心思,那就只有周清漪了。
周清漪看着被宫人领进门的凌无双,端庄且温和地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凌贵妃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望本宫?”
正常来说,妃子是要每日来给王后请安的,可是凌无双有了拓跋飏的特许,可以不跪任何人。是以,这安也就可请可不请了。
“见过王后娘娘。”凌无双微一欠身,周清漪赶紧来扶,“这可使不得,凌贵妃现在身份非同一般。”
凌无双直起身,谦和地微笑,“不管臣妾是何身份,王后娘娘都是大王的妻,这礼是理所应当的。”
“凌贵妃这张嘴还真是甜。”周清漪拍拍她的手,却在看到她脖颈上的伤后,不禁一皱眉,“这脖子是怎么了?”
凌无双故意愣了下,好似没想到她会问,随后才笑着回,“上午的时候,与大王出宫游玩,路上遇到三个小贼伤的。”
她说的不轻不重,好似随口带过,但有拓跋飏在,一般的小贼哪里伤得到她?只会是刺客。
“这小贼还真是不开眼。”周清漪笑笑,别有深意地道:“凌贵妃今儿过来,只怕不是与本宫分享这倒霉事的吧?”
她将话头挑明,凌无双也不再客气,直接道:“想必王后娘娘已经知道,显国发兵攻打翾国了。”
周清漪不语,但唇角的笑意明显已经绷不住了。
如今种种,她不得不想到显国发兵攻打周国时的情景。
那时,她用尽了一切办法,最终仍是没能让拓跋飏答应发兵。
他只是说:“等时机到了,孤王一定会帮你夺回周国。”
她又怎么会不懂,即便有一日,他可以做到他的承诺,但周国的国土,也不会再是周国的。
“想必王后娘娘定然也希望周皇子有朝一日重返中原再掌大权吧?”凌无双复又问。
周清漪依旧不接话,她知道凌无双是有备而来,她倒是要听听,她会给她开出怎样的条件。
“若是当初周国的悲剧再次发生在翾国身上,相信臣妾,周国将再无翻身的机会。”凌无双唇角的笑意凌厉且冷冽,“届时,拓跋大军会直挺中原,与皇甫睿渊各占一方。”
“哈哈哈!”周清漪忽然大笑,笑得尽是讽刺,“枉大王那么疼你,给你无尽的殊荣,你竟然想要算计他。可是,本宫为何要与你合谋?即便江山异性,但本宫还是拓跋的王后。”
“王后娘娘以为这个位置王后娘娘可以坐稳吗?”凌无双的眸色清冷,讽刺的笑,阴恻恻的提醒,“别忘记了纥奚家的女人。”
她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只是从潇纯死前的只字片语中猜出,或许拓跋飏在意的那个女人也是纥奚家的女人。
周清漪闻言,眸色刹变。
“凌无双,本宫还真是小看你了。本宫在这拓跋皇宫里十年,只怕还没有你知道的秘密多。难怪你皇兄会将一个被世人传得不学无术的女子送来拓跋。”周清漪有些咬牙切齿,又有几分欣赏她。
“不管是王后还是无双,都希望自己心里的那片土地繁荣,不是吗?”
她们也算是同命相怜了,她相信她会懂她。
周清漪对于她的温和并不领情,冷声道:“说吧。你想让本宫做什么?”
于她而言,凌无双再如何,都是夺去了她夫君宠爱的女人,她没有办法真心地喜欢她。
至于她的提议,她可以听,但答应不答应就看她能得到多少好处。
“想办法让鲜于出兵,攻打显国。”凌无双字字凌厉,割到的却是自己的心。
“呵呵!”周清漪愣了下,随即失笑,“凌无双你果真比本宫狠多了。”
凌无双知道她在说什么,她丝毫不念及昔日旧情,竟是联合她,想要覆灭显国。
可是,皇甫睿渊先挑起了战火,她没得选择。
她本想等着拓跋飏的决定,但今儿他罔顾她的生死一事,让她忽然间明白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不能让周国的悲剧,在翾国身上重演。
她相信,拓跋飏如今一定与周景澜联合了,而周清漪也一定有办法联系到周景澜。
她想要利用他们想复国的心思,让皇甫睿渊腹背受敌,也只有这样,翾国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若是王后能让鲜于出兵,覆灭显国后,翾国愿意与周国平分天下。”凌无双不理她的嘲弄,承诺道。
“鲜于如今的势力还不如拓跋,只怕帮不上翾国多大的忙。”她冷漠地回,大有婉拒的意思。
但,凌无双知道,她其实不是真的想要拒绝,她只是不相信她,不愿意太早暴露了自己的锋芒而已。
“臣妾相信周皇子的实力。”凌无双意有所指,见她眼中的神色略微有些闪烁,便继续道:“再者,若是鲜于都出兵了,大王怎么会甘心不去分一杯羹呢?届时天下乱,岂不是周国复国的最好时机?”
凌无双顿住话,打量着她暗晦不明的神色。
“王后想想吧!若是不愿,臣妾便只能去求大王了。但若是大王出兵,覆灭的不管是翾国,还是显国,这天下都定然没有周家人的份了。”
话落,凌无双不再多做停留,微微一欠身,转身离开。
剩下的只能看周清漪了,毕竟每个女人想要的都不一样。
出了翊宁院,凌无双忽然抬手捂住胸口,只觉得那一处疼得她的额上渗出了冷汗来。
“公主!”素月看出她的不对劲,赶忙来扶她,却见她的眼中有水雾闪动,听她声音如蚊虫一般低低地说:“素月,其实本宫与拓跋飏是一种人,我们为了自己的国家,同样都可以伤害任何人。”
在想要联合鲜于覆灭显国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犹豫。
只是,既然没有犹豫,为何在想到这事时,她的心会如此疼?
“公主!”素月惊呼的声音再起,她不解一向稳重的素月今儿为何总是大惊小怪的?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素月,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有几个素月的影子在晃动。渐渐的,身子也跟着无力的软了下去,唯有心口处的疼越发清晰。
黑红色的液体溢出她的樱唇,流过她白皙的下巴,在阳光的照耀下,出奇的让人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