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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正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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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泽城有一座刑堂,专为审判罪犯和惩戒奸恶而设立,恐怖哀嚎,凄惨嚎叫,日日夜夜,萦绕不散。这里是雾泽城禁地,哪怕最恶最凶的犯人进刑堂都要吓得瑟瑟发抖。刑堂之下,是雾泽城地牢,大概长时间折磨杀戮罪犯,让整座刑堂都笼罩在一层肃穆严酷的气息之中。
漆黑大殿里,四个径直十尺的大燎炉,红红炭火也无法驱散冷意。四面墙壁摆满血淋淋的刑具,剥皮抽筋剔骨的工具,无不沾满凝固鲜血,活烹的大鼎,油炸的巨锅,炮烙的火柱,凌迟的刀室,噬体的虫屋……。

两队甲士盔明甲亮守在两侧,持矛带剑,整齐威武。

管毅坐在案前,眉头紧锁,沉思片刻。

突然!

他猛地抓起一支大铁笔,行如龙蛇写出一个字“正”,一股浩浩然的气息,仿佛透出纸张,充斥整个大殿,那是一股冰冷而又庄重的气息,当直视其字时,心中恶念都被镇压了。

正气浩然,则妖鬼难近!

管毅写出的一个字就蕴含如此意境与气势,若是贴在家门口,鬼魅精怪不敢靠近,甚至连鸡鸣狗盗之辈,也会被震慑而恐慌而逃。

不够!

还是不够!

十年了,练了十年,还是无法达到真正宗师境界,这“正”字中似乎缺少了什么。管毅非常困惑,虽然离开师门多年,但是守正辟邪信念,一直根植其心,究竟还缺少什么呢?

这时,一个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子飘然入殿。

“这里是刑堂,没有职务在身,没有经过禀报,贸闯刑堂,是为藐法。”管毅把铁笔摆在案上,头也没有抬,语气稳重平淡,没有丝毫人情味,“菱纱,你拜入风雪宗,学风雪宗武学,我没有任何意见。风雪宗人,行为孤傲、特立独行,隐世冷漠,我也没有偏见。前提是在于法无害,正法高于血缘,你我虽为父女,但若有再犯,也定罚不赦,慎行。”

管菱纱皱皱眉。

没办法!

惟法至尊,六亲不认,谁让父亲是正心门的传人呢?

正心门,南疆极具影响力的大宗门,其思想非常特殊。正心门认为,天下混乱,人性堕落,杀戮征战,全是本性使然,因为人天生为恶,当逢乱世,失去约束,人欲横行,自然礼乐崩坏。

人性,是有缺陷的!

恶不罚则越恶,善不赏则消亡。只能以刑法而矫正克服,以礼教传善而改善本性,唯有如此,还天下太平盛世,还众生以安居乐业!

正心门之人,多数是心存浩然的法学大家,治理一方以刑赏为主要手段,严刑峻法以破奸邪之党,束缚人心之恶,还一方太平乐土。正心门和弟子,不求传教治学,主张躬身力行,弟子一旦学成,大多都不会留在宗门,而是四处游走,寻找一座世俗城市,一展所学,建立功业。

管毅是正心门杰出弟子。

十年前接管雾泽城,以一身浩然正气力压邪气,执法如山,有过必罚,有功必赏,遇功不赦,遇亲不避。雾泽城上上下下都怕他,但是又打心底服从和敬重。正因为如此,雾泽城在一片乱象中,平稳发展,蒸蒸日上。

管毅缓缓站起来,一身简朴黑衣,须发灰白,身材高大,举手抬足间,有一种浑厚刚正之风。

“有什么事?”

“雾泽城北市发生一件动乱。”管菱纱也受门派思想影响关系,性情冷淡、不善言表,没有在意父亲态度,用平稳淡然而客观的语气,把今天所遇见事情说一遍:“那少年能挡住戚连天一击,年纪轻轻,修为不弱。从其言行举止来看,个性极强,思想激进,但不失为一个正才,如今又与戚连天结仇,正好可以成为父亲左膀右臂,如果……”

“知道了,下去。”

“父亲,此人……”

当对上深邃目光时,管菱纱说不下去了,父亲为人持重稳固,看待问题非常透彻,话虽然不多,总能直至要害。

管毅缓缓地走到大殿。

大殿内已经站满人,其中包括被打得戚弘,还包括北市所有目击者,更有许多好事之人,全都围在刑堂门口观望热闹。

戚连天大摇大摆坐下:“副城主师承正心,法无二出、执法如山,我倒是要看看要怎么处置这个小子!”

管菱纱看向莫鹰。

奇怪!

这个少年看起来坦坦然,竟然没有丝毫紧张!

莫鹰似乎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一次惹出两位大人物啊!

一位城主亲信,军方领袖。

管菱纱也不简单,她不仅仅是副城主管毅的女儿,天生拥有“冰灵之体”,能驾驭冰雪之力,天资极高,潜力极强,因此被南疆隐世宗门“风雪剑宗”收为重点培养的核心弟子,年仅二十岁,修为已是极高,和戚连天不相伯仲。

如今第三个大人物又出现了!

副城主管毅!

管毅制定刑法极其苛刻,比如丢弃垃圾于街道者,断臂之刑。比如诽谤散谣扰乱秩序者,拔舌之刑。乱世用重典,刑法苛刻残酷,才能压制人性罪恶。莫鹰今天所做的事情,可远比丢垃圾、比诽谤散谣更严重,他不但扰乱市场交易,更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伤了戚连天的管家,并且攻击了军队。

光一条袭击军队的罪名就是烹刑!

管毅目光在莫鹰身上停留片刻,浑身破破烂烂,头发凌乱,满脸污垢,而且非常面生,显然是刚刚到雾泽城的。或许,他并不知道雾泽城律法严酷,不过在好几个修为远高于他的修士面前,还能如此淡定从容,甚至打量起自己来,足见其胆魄果然。

戚连天厉声喝道:

“无辜伤人,当处断腿之刑!”

“扰乱秩序,当处奴役之刑!”

“攻击军队,当处烹煮之刑!”

“此人不严惩,法之尊严何在?”

莫鹰无足轻重,虽然修为不错,但是不足为虑,戚连天纠缠执着,其实是与管毅较量。管毅为人刚正,处处牵制于他,戚连天心中早就不满了,甚至连城主都对管毅非常不爽,若是能想办法把管毅踢走,那戚连天就是副城主了!

管毅好像当他不存在,坐下来说:“你是何人,为何在雾泽城闹事?”

“莫鹰,来自北方,因为看不惯某些作为!”

“看不惯就要动手?”

“不动手不通达!”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面对管毅这等人物,竟然还敢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不知道,正心门人,最厌恶随心所欲,无约无束之人了吗?

管毅脸色果然阴沉几分,闷闷地说:“天底看不惯事情何其多?只因看不惯就动手,你有几条命可以丢?作为一个修士,若无法克己,难成大器!”

莫鹰说道:“凡事皆有原则,人族奴役人族就是不对!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改变念头!”

戚连天见此愣住了。

这个小子,难道真和管毅不认识?

否则稍微了解管毅为人,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呀!

戚连天冷冷地说道:“此子桀骜不驯,若留在雾泽城,定是一大祸患,我建议处剥皮油炸之刑,以示惩戒!副城主以为如何?”

“哼,剥皮还油炸?灵族对待叛奴也不过如此!”莫鹰一没杀人放火,二没造成重大损失,竟然堂而皇之施以此等重刑,他的心里顿时生出几分火气,“苛政猛如虎,酷刑凶如火,如此重刑治理城市,与奴隶营压制奴隶有什么区别?全城人唯唯诺诺,不敢越红线一步,看似维持稳定,实际误了真正大业!”

管毅嗖的站起来,一股强大威压笼罩过来:“你是说我的法错误?”

“何止错?简直荒谬!南疆人族需要的是安分守法?是安于现状?是安居乐业?不对!是进攻!是反叛!是斗志!这种严刑峻法之下,民有怨而不敢言,民有恨而不敢为,民有理想而不敢行,只能安于小乐小安!”

“闭嘴!无法不立城!你非法学出生也敢大放厥词议论是非?”

韩菱纱变了脸色,她知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肯定已经触犯父亲逆鳞了。

管毅黑着脸,目光阴沉起来。

戚连天见此无趣叹一声。

这小子是死定了!

大殿内沉默数秒钟,谁都没有说话。

管毅盯着莫鹰,大约过数秒,缓缓地说道:“游民莫鹰,无故伤人,扰乱市场,袭击军队,藐视刑法,处棍刑一百,罚五千晶币,立刻执行!”

“什么?”戚连天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些?他可是犯了雾泽城重罪啊!”

管毅说道:“雾泽城法律只对雾泽城民有效,到目前为止,莫鹰尚未加入雾泽城,不知雾泽城律法,故而不能同等对待。待其入雾泽城之后,若敢再犯,依法处置,决不宽赦!”

戚连天愣住了。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这确实是一个漏洞,雾泽城建城多年,人口才二十余万,每年外来人口都非常有限,而外来人口加入后,一两天就能正视入籍,几乎没有人在这个空隙里犯事。

戚连天恼怒起来:“副城主觉得这个理由过得去?”

管毅淡淡地说:“判决已下,法无二出,立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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