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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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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莫鹰走进内殿,只见一面古朴的铜镜摆在墙角,斑驳镜面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只能勉强看清轮廓,半人半兽摸样,大概是一个妖族。
“你怎么会在镜子里?”

“此镜是我贴身宝物,当年战败重创,为保命才把灵魂封印进镜内,本打算修复肉身之后,再重新回到身体里。谁料长时间滞留死灵渊,受到天地戾气影响而发生变化,我的灵魂也被生生撕裂成两部分,其中阴暗邪恶一面回到身体里,后来就变成你们所谓的万骸王。而我,则一直被封印在镜里。”

封印整整几百年,生不得,死不能。

无数日升月落,无数斗转星移,无数春去秋来,日复一日的寂寞和孤冷,这种遭遇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刑法都更残酷!

铜镜冒出一片像泡沫的东西,其中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显然,灵魂在消散,他却毫不在乎,依然以平静语气说:“其实我仍然保留一部分力量,但我没有选择自我了断,你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

这一个家伙显然是不怕死的!

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执着几百年?

铜镜里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激动:“我期盼着战争胜利的一天!”

莫鹰沉默了。

“然而,期盼的结果没有到来,虽然被封印在镜中,我却能感觉到死灵渊的变化。几百年来,无数虫、妖、人被投进死灵渊,死灵渊游荡亡灵越来越多,绝望和死亡,正与日俱增。我知道,天空阴霾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厚。这么多牺牲,究竟值不值得?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条路是不是错误的,人族国度毁灭了,妖族国度毁灭了,人族国度毁灭了,我们真能重建昔日辉煌吗?”

莫鹰肃然起敬,退后一步,对着铜镜,拱手抱拳,表示尊敬:“你果然是起义军的老前辈!”

铜镜笑道:“呵呵,我差点弄死你,你不恨我吗?”

“恨归恨,敬归敬,两码事。”

“好,好,好!爱憎分明!你是一个有血性的人!”

“我想告诉前辈。”莫鹰收回手说:“你的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铜镜问:“哦?”

莫鹰慨然道:“国可亡,族可破,人却未必!统治者高高在上,顷刻瓦解我们的国度和世界,为什么没有彻底灭绝我们?灵族高手如云,科技更是登峰造极,为什么还屡屡被起义军攻入?因为族人风华,从不与国运盛衰等同!正如妖族已经完全落败,却依然有前辈这样的大义之士,举起复兴之旗向不可战胜的对方发出挑战!而死灵渊千千万万的亡灵,全都是向您这样的义士!”

铜镜波动几下,没有说话。

莫鹰目光里迸发出坚定狂热的神采,“你有没有想过?死灵渊内的亡灵为什么与日俱增?因为抗争者与日俱增!我们的同道与日俱增!我们的战友与日俱增!抗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此情此景,前辈应该欣慰和高兴,而不是绝望悲哀!正是因为无数人前赴后继慷慨赴死,用热血去延续信仰之火,我们才变得越来越更强!难道不是吗?”

莫鹰不禁想起了老师。

“我的老师和你一样是起义军的领袖!老师直至死的一刻,他都满怀憧憬和希望!他已经离去,但我还活着,继承着他的意志,沿着他的足迹走下去。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倒在战场上,但我坚定的相信,我能在这之前把信仰和意志传播更多更远!我的身后,还会有千千万万后人,去继承我的意志!去延承我的足迹!”

“强大,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战场的血!刑场的血!壮烈的血!悲惨的血!冤屈的血!有老师的血,有无数义士的血,也有你我的血!一个文明就像大树,鲜血浇灌才能茁壮!一个惧怕流血的民族,不可能强盛,一个惧怕流血的领袖,不可能成功!你只见死灵渊的尸骸累累,却没有见战场上的热血成河!你看见集聚在死灵渊的死亡和绝望,却没有看见战士血洒战场的壮烈和豪情!何其浅薄!”

“我们并不是把崩塌宫殿重新修复起来!而是要在这片废墟上去建立一座全新宫殿!我们要破后重立,我们要浴火重生!我坚信经历过这场浩劫,我们将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铜镜微微震动,沉默足足几秒。

“江山代有人才出,我等真的老了。”他哈哈的大笑起来:“年轻的人皇,你解开了我心里最后一个结。能见到你这样优秀的后人,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物,终于可以含笑离开了!哈哈哈哈!”

正在此时。

轰!

一声巨响!

从宫殿外传来。

白千秋和六眼老祖就要攻破六煞白骨阵了。

铜镜里面的人越来越模糊,几乎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他艰难的说道:“我是一个守信的人,你通过了考验,作为奖励,我就把这面镜子送给你了。这几百年来,我一直没有了结自己,正是希望为后人留下些什么……我的知识,我的智慧,我的武学,全都封存在镜子里,我的一切……苍天待我不薄!竟为我找到一个如此优秀的传承者……现在,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莫鹰露出震惊之色。

整整几百年的时间。

他都在做这件事情吗?

即使已经人不人鬼不鬼,还是希望为后人留下些东西?甚至不惜忍受数百年的孤独!

“我已尽力!我也累了……我该休息了。”铜镜里的人影迅速消散:“最后,请再听老人家啰嗦一句……前路漫漫,永远不要……迷失自我!”

莫鹰说道:“前辈,请你放心吧!人族不会灭,妖族不会灭,虫族也不会灭!你们付出的牺牲和鲜血,永远不会被历史遗忘!我过发誓,终此一生,战斗到底,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终此一生,战斗到底。血不流干,死不休战……”铜镜里传来笑声,然而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好好……好志向……只恨早生一千年!”

砰!

一声脆响。

铜镜里的人影,骤然消失了!

几米高的镜子迅速的缩小,最后变成几十厘米高度。

莫鹰把镜子拿起,冰凉凉的,正如少年的手,沉甸甸的,正如少年的心。莫鹰把铜镜拿起来,仔细端详了几秒钟,这是背后传来一声巨响,一股强烈的气流骤然灌进来,整座古堡剧烈摇晃起来,几乎就要崩塌了。

莫鹰刚刚把镜子塞进怀里。

两道身影像闪电般冲进来,落在大殿当中。

六眼老祖皱着眉说道:“奇怪……万骸王的气息消失了!”

莫鹰缓缓地走出来,看了六眼老祖一眼说:“不用找了,它已经被消灭了!”

白千秋见到莫鹰活着走出来,露出讶然诧异的表情:“莫小兄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好像伤的很重!我有一枚疗伤圣药……”

“不用了。”莫鹰不把伤势放在眼里,走到两人面前:“我的伤并无大碍,最后关头出现一点意外,万骸王忽然间杀回来了。不过,我总算赶在它干掉我之前,先一步把命骨给摧毁了!”

两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莫鹰这么弱的修为,竟然能从万骸王手里逃生?

几乎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六眼老祖露出狐疑表情,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莫鹰伤势非常严重,多半就是万骸王造成的。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莫鹰受到万骸王一击,竟然还没有被干掉?突然,六眼老祖目光一动,因为六眼老祖敏锐的发现,莫鹰身上血肉在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自动愈合……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恢复速度。

他能不惧死亡能量侵蚀。

他又具备超强的再生能力。

这绝对是惊世骇俗的体质!

白千秋显然也察觉到莫鹰体质的特殊,同时又发现六眼老祖目光不对,心念电转,立刻站出:“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我们可以回去了。莫兄,我们回去畅饮一番如何?”

莫鹰没想太多:“好!”

六眼老祖赶紧说道:“二位为藏渊城除掉一个大患,我作为城主自当重谢,就先设一场大宴,好好庆祝一番!”

“好说,好说。”白千秋拍拍莫鹰肩膀:“我们走吧!”

莫鹰点点头。

令人离开了。

六眼老祖目光微动,立刻把手下叫过来,小声的交代几句,六只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渐行渐远的莫鹰,嘴角微微裂起,露出一嘴尖锐的牙齿。

当莫鹰跟着白千秋回到藏渊城。

白千秋立刻说道:“你有麻烦了!快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莫鹰觉得莫名其妙:“白兄何意?我有什么麻烦?”

白千秋哭笑不得:“莫小兄弟天生聪慧,然终究涉世不深!既有惊世骇俗的特殊体质,又怎么能随便暴露?我观六眼老祖的眼神,多半是动了贪念,若是继续留在藏渊城,只怕会遭了他的毒手。”

莫鹰从来没有想过这层厉害关系。

难道体质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白千秋看着莫鹰说:“虽然相识时间不长,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不是一般人。去南疆吧,那里才是你的天地!离开藏渊城的路线,我会给你指出的,至于六眼老祖那边,我会帮你拖住,你只管走,越快越好!”

莫鹰对白千秋一抱拳:“多谢了!若不是遇到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脱离这个困局!”

“举手之劳罢了!”白千秋摇摇头:“说实话,我倒想把你直接带走,但是你的修为尚低,历练也还不够。天道宗那帮家伙不是好惹的,一天到晚都想杀我,你跟着我太危险了。”

莫鹰一惊:“天道宗不是主张‘救世施仁,兼爱众生’吗?为什么要对付你?”

“你知道天道宗?此事说来话长,今日容不得细说,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白千秋望着莫鹰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直觉,经此一别,命运难测,再见之时,不知会以什么身份和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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