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访客仍在求央求着什么，态度极为诚恳，警卫依然是不允，所以他们一直在那边拉拉扯扯。
柳梦原突然变得意兴萧索，他说：“外交委员会与外交部发生的事，也是如此？”

莫伸克点点头，道：“对。”

柳梦原接着问：“那是不是每一种情况下，都把后退作为前进的一种方式？”

“那也不是，比如现在……”

莫伸克戛然打住话头，他先是目光不定，在四周环顾一圈，后终是定格在警卫和访客身上，接着右手朝着远方临空一挥，骤然打了一个手势。

只听“呀”的一声惨叫，那个访客便已倒下。旁边突然闪出一名蓝衣警卫，只见他一边拿着激光枪，一边对莫伸克点头示意。而他的脚下，却是那位访客，血流汩汩，红色的伤口在阳光的照射下触目惊心。

其他警卫们被吓得目瞪口呆，任嘉轩也惊愕不已，片刻之后才对着警卫们气急败坏地喊，“还不向费都警察局报告，应该说第十集团军21装甲师第306团团长在向总统汇报工作时，突然ynmw3病毒发作，变成丧尸袭击总统，被警卫当场击毙……”

而警卫们则又是一片慌乱，他们一边小声商量着什么，一边派人向外面走去。

莫伸克并不理他，他弯下腰来，洗着双手上的泥巴，说“比如现在……现在我的前进方式就不是后退……”

柳梦原心里更加烦躁，“那你的方式是什么？”

“现在我的前进方式是鲜血……”

莫伸克猛地回过头来，重重地吐出了一句话，“有时候，鲜血也是前进的另一种方式……”

柳梦原定定地看着他，阳光之下，莫伸克的脸显得狰狞无比。

思退居。

柳梦原最讨厌的地方是随园，但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思退居。

又来到思退居！

费都的黄昏即将来临，华灯初上，紫夜未央，整个思退居里早已经人声鼎沸！

柳梦原坐了下来，咽下口中的美酒。窗外的天空蓝影一片，歌舞声、喧闹声与交杯之脆鸣交织在一起，共奏出费都那特有的奢侈的乐章！

柳梦原并不抬头，他的目光早已经沉溺于美酒之中了，美酒是产自西域犬戎部落的葡萄陈酿，色泽强烈，鲜红如血。

酒是红的，此刻柳梦原的眼睛也是红的，透过酒杯，他看着台上的超炫舞姿。

这是柳梦原来到这世界看了不下数百次的舞姿！

淡淡的、依然是那种淡淡的笑容，白色薄沙下方的面容已经隐匿不见，飞旋在舞台上面的是那娇艳的红唇。音乐响起，红唇在舞台之前旋转、旋转。

又是一阵风起！红唇在白沙间若隐若现，随着舞姿的摆动，女郎终于跳到了舞台角落。

随手一抹，女郎的脸突然如雪地腊梅，在夜空中骤然开放。

这是一种这时代少见椭圆型脸型，典雅端庄，高贵大方。

接着她又舞了起来，长袖当风，衣袂飘飘，蓝夜下的女郎如同空中飞絮，在舞台上展尽风采。

飞高伏低，左盘右旋，上跃下腾，终于她又舞到了角落边。

随后又是一抹，一张新脸又出现在舞台面前。

这张脸极具现代感，秀眉带笑，粉唇含春。

“好！”台下齐声喝彩，柳梦原也端起了酒杯，遥遥地向舞台上的女郎敬了一杯。

“请喝酒。”他神经质地笑了，这时侯，总统和父亲似乎都已在酒液里溶化不见，联邦与外交也似乎在一吞一咽中被他喝进肚子里，此刻的他，美酒已成唯一的目标。

很久很久之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在想什么？”

来这里很多次，尽管没有交流过，但柳梦原一下子就知道这是那个跳舞会变脸的女郎，他并不看她，只是在说：“我在想你的脸？”

女郎娇笑起来，坐了下来，她说：“想我的脸？”

柳梦原仍然伏在桌上，他说：“对，我始终觉得人类的脸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事物……”

女郎仍然在笑，“我是一个变脸师，我的脸有长有圆，有红有绿，有黑有白，变化多端，你在想哪一张？”

柳梦道突然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她。

夜已很深，思退居的灯光早愈发黯淡。在一片交杯接盏、灯影摇曳中，她的脸显得模糊不清。

柳梦原的面上闪过一道醉意，他说：“我本来想说我在想你现在这张脸，但我看来看去，却始终看不清你的脸。”

女郎浅啜一口美酒，对着柳梦原挪近了一点，她说：“要看清一个人的脸是很困难的。”

柳梦原道：“女人的脸为什么不让别人看清？”

女郎弹了手指，道：“女人的脸干嘛让男人看清，保持神秘多好……”

柳梦原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女郎，“但是你现在这张脸没有变，没有你跳舞时的妖艳，也没有唱歌时的深情，现在的脸应该是真实的脸？”

女郎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的脸很真实，事实上我在生活中随时会翻脸？”

柳梦原咽下口中的酒液，精神一振，道：“怎样子的翻脸法？”

女郎拿起酒杯遥遥向柳梦原的方向一碰，道：“比如我生气的时候会长着脸，幸福的时候会圆着脸，遇见情敌的时候会方着脸……”

柳梦原笑了一笑，他调侃着说：“还有害羞的时候会红脸，失恋的时候会白脸，愤怒的时候会黑脸……”

女郎灿然笑着，她说：“对呀，没有任何人只有一张脸。”

柳梦原面上醉意更盛，心里充满疑惑，脑海里又浮现出和莫伸克相处时的种种情景，浮现出莫伸克的一张张脸。有调笑时的做作，冲突时的愤怒，耕种时的朴实，杀人时的狰狞，沉思时的智慧，算计时的狡诈。即使是今天，即使放下架子与柳梦原平和交流，他的脸仍然在不断的变化。

而所谓的真诚，其背后不过是一张张表情丰富的脸！

这一张张的脸，一种种栩栩如生的表情，每一丝抽动，每一次变化都是那么神秘，令人深思不已。

柳梦原一边回忆，一边唱着酒，他的神思惭惭模糊，后来干脆伏在桌面上，大着舌头说：“为什么……人类……需要换很多脸呢？”

女郎道：“因为人类有很多心”

柳梦原已经醉态可掬了，他摇着头，不断靠近着这个女郎：“那么人……类为什么要不停地……变脸呢？”

女郎道：“因为有人会板着脸，有人会厚着脸，更有甚者，有人还会——不要脸……”

她刚刚说完，柳梦原便已彻底醉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