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将计就计
这送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顾思涵和柳嬷嬷二人议论着的春杏。顾思涵作为侯府嫡女，青荷居设有专供她饮食的小厨房，每日的膳食皆是小厨房供应而来。

诚然，贴身丫鬟来给主子送早膳可谓是再正常不过，春杏却是每每都将这活儿交给碧桃，自己则磨磨蹭蹭半天才过来。

将簋盒里的碗碟一样样摆出，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今日当真是殷勤过了头。

“三小姐，今日的早膳可真是丰盛。你瞧，油茶，春卷......”春杏今日依旧是一袭粉衣，面对着顾思涵，笑容十分灿烂，就连说话，相较平时也热情了些。

顾思涵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小算盘，却也觉出了其中异常。

“咳，春杏不必多费口舌了，小姐又不是看不到，大清早的，不要吵闹小姐！”柳嬷嬷发了话，春杏撅了撅嘴，似是不大服气，却也没有出演反驳。谁让三小姐从小没有母亲，一直是柳嬷嬷带着，二人亲近之极，连带着柳嬷嬷说话也有分量的很。

你这老婆子仗着三小姐，狐假虎威好一阵子了，待我俘获侯爷的心，看你是不是还得看我眼色！

不动声色地将柳嬷嬷在心里鞭策了一遍，春杏觉得自己现在的隐忍都是值得的，宋姨娘说了，只要自己对五小姐忠心，想接近侯爷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到时候连小姐都要叫自己一声姨娘，哼，等自己生了儿子，成为正室夫人，定要让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好看！

春杏虽自以为隐忍，可她毕竟还只是个黄毛丫头，就算再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也还是微微发生了变化。面对活了两世的顾思涵，她怎会看不出春杏心里在想什么？

顾思涵知道，春杏这好吃懒做的性子，今儿个竟然主动揽下了送饭的活儿，一定有什么别的目的。

果不其然，没等顾思涵吃两口，春杏就有些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我听碧桃说，三小姐在赏花宴表现尤为突出，春杏以前都不知道三小姐会跳舞呢！”

“春杏！没看到小姐正在用膳吗，怎么这么没眼力见？”柳嬷嬷轻声呵斥道，这春杏怎的越来越不守规矩，小姐年纪虽小，却是她们的主子。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她现在问这句话，难道要小姐给她讲什么赏花宴？

顾思涵却没有发话，拿起帕子沾了沾嘴角，“我吃饱了。”

春杏只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既不认识什么公子小姐，也不懂他们表演的琴棋书画，就算顾思涵讲给她了，她恐怕也听得半懂不懂。她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想知道赏花宴上发生了什么才来问顾思涵的，而是五小姐昨日没能去成，宋姨娘叫她务必要打听到昨日发生的事情，越细致越好。

原本她也不想来问顾思涵，怕会被看出端倪，可碧桃实在太过蠢笨，竟然连亲眼看到的事情都讲不清楚，也难怪一辈子给人当丫鬟！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就是很好奇而已，三小姐平日里待咱们最是亲近，我只是想让三小姐给我讲讲......”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春杏似乎对柳嬷嬷的呵斥感到委屈。

顾思涵暗自冷笑——春杏这丫头，骗人都不会骗，跟前世十岁的顾思涵耍耍心机还不会被拆穿，只可惜她栽到了现在的顾思涵手里。

这个家中除了没能去赴宴的顾夏莲和一心想捧着女儿上位的宋姨娘外，谁会这么急切地想要知道赏花宴上发生了什么？

如此急切，想必她们很快就会有别的动作了！

这对母女野心不小，她们不可能因为错失了一场宴会就善罢甘休。

“那好，既然如此，念在你这么早起来给我送早膳的份儿上，我给你说说也无妨......”顾思涵咧嘴一笑，脸上一派天真，好像是真的很感谢春杏给自己送饭一般。

春杏以为顾思涵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喜笑颜开——就知道三小姐最是容易哄骗，自己只要稍稍显露委屈，装个可怜，就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午后，春杏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青荷居，柳嬷嬷从碧桃那里听说之后心下了然，这丫头此时离去，一定不会干什么好事。便派了洒扫侍女小苑跟去打探。

小苑是柳嬷嬷的远房亲戚，虽说是乡下来的，但也聪明伶俐。平日里和落芳居的洒扫侍女很是要好，想要探听里面发生了何事，也相对容易。

不一会儿，小苑就气喘吁吁地前来汇报，“柳嬷嬷，三小姐，落芳居的小泉告诉我说，春杏刚进五小姐的闺房没多久就听到宋姨娘发起了脾气，将春杏撵了回来......其余的，她也没有多说。”

顾思涵了然的笑了笑。

她自是知道宋姨娘一定还和春杏说了别的什么，只不过落芳居的人虽是和小苑要好，但也不能出卖主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不急这一时半刻。反正自己一定会让这事实浮出水面！

至于宋姨娘对春杏发起了脾气，当然是在顾思涵意料之中。

今日，从卯时一直到辰时，顾思涵很耐心地给春杏讲了昨日发生的一切琐事，例如宴上西域进贡的葡萄比蜜糖还甜，再比如南越送来的辣木籽吃起来十分奇特，或者是赏花宴上的侍女穿的是昂贵的冰锦之类......

林林总总，顾思涵把昨日所有的繁琐细节如数告诉了春杏。

这当然不是宋姨娘想要知道的情报，想必她们都想知道昨日出席的贵人分别有谁，顾思涵表现究竟如何。

可没成想，费尽心思拉拢到了春杏，竟只获得了这一箩筐的废话。昨日顾夏莲的失误，无论她们之前打的什么算盘，错了颗珠子，当下必定要推翻重来。宋姨娘想必是把一切希望都寄予了春杏。

可春杏毕竟只是个侍女，怎会知道宋姨娘打的什么算盘？恐怕宋姨娘也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只不过是给了她些个好处，想在青荷居安插一双眼睛而已。哪成想，自己对于那些重要的事情只字未提。春杏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要什么。

这些废话，若是宋姨娘能保持心情愉悦地听春杏说完，那才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