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戴雨侬
小沛，明月，夜。

“救命……啊！”西厢传来刺耳呼号，顺风送入蔡吉耳鼓，戛然而止。

冷清清院落，一时灯火辉煌，被挤得水泄不通。

众人打开西厢房紧闭木门，映入眼帘赫然是两具死尸！

刘备脸色铁青，死不是一般人；关羽眼神凝重，他不信如此荒诞之事；张飞眉头紧皱，县衙安全是他负责；段奎虚汗不断，则是害怕。

灯影绰绰，几条影子主人抖得实厉害。

漫延到门口一汪血泊里，赫然躺着两具尸体。一具瘦小无头女尸，纤纤素手紧握匕首，俯身斜趴高大男尸之上，男尸仰面朝天，双目圆睁，似乎见到不可思议景象，喉咙血肉模糊。

“呕……”有人捂着嘴巴飞逃离这间卧室。

唯一采光通风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空气确实不好闻。

“找军医来。”刘备先开口，“说，晚上都有谁进西院？”

西院只有一个石门，三间独立房围着小园形成四合院结构。除开死者所西厢砖瓦房，剩下两间分别是蔡吉和另一个游学青年所。

把守西院院门卫兵躬身抱拳道：“启禀国相刘备任平原相。今早林君住进东厢，身体不舒服，命人送饭菜进屋就再也没出来过；黄昏后蔡府君赴宴回来，衙里婢女捧兰汤伺候沐浴完毕随即离开，倒是段老先生拜访过一回，不过随后很就出来了。这位甄先生自戌正三刻晚上8点45分住进东厢，属下不见有其他人进出西院石门。”

“你胡说什么！”张飞先咆哮了起来。

密室杀人案？有意思。蔡吉摸摸鼻子，“这位甄先生是何人？”

“他自称是袁绍将军袁绍自号车骑将军使者，约我抗曹。”刘备按下没说百两黄金见面礼。

段奎拉长了脸：“甄先生死这间密室里，难道真是眼前这具无头女尸干？”

蔡吉心里补了一句：“是双重密室，西院里只住着三个人。没有外人进出哦。”

一个睡不醒声线众人后面传来：“唔……看起来倒蛮像我干。”

关羽沉声斥道：“林君，关羽敬你是，休得胡言。”

不明真相围观群众闪开一条道。蔡吉眼前一亮，明晃晃火把中，赫然是一个纨绔少年。

“下林飞，表字正杰，见过诸位。”他行礼很有范，一看就知道是世族大家一笔一划矫正到无瑕疵水准。

“这位林君，年方十六，乃是颍川俊彦。生性诙谐，各位别介意。”刘备急忙打圆场。

“颍川前尘已矣，下现拜陆浑山孔明先生胡昭，不是诸葛孔明门下。驱使尸体杀人，下有幸学过祝由科，又恰好也院子寄宿——倘非如此，这件无头案还有何解释？”

“这……”刘备张口结舌时，军医提着包袱走进来，行过礼低头检尸。

“林君，下东莱蔡吉，敢问先生方才所说，倘若真有驱尸杀人之事，不知先生可会令尸体飞天遁地？”

林飞一怔，抚掌大笑：“岂有此理，就是家兄正英亲至，也无法办得到。”

他兄长林正英，现任张鲁麾下鬼道教治头大祭酒，基于这层关系，刘备不敢慢待于他。

“那可奇了……”蔡吉言笑晏晏，纤指指着女尸下体着绣履道：“鞋底如此干净，难道凌空微步，抑或有人暗处以丝线提控不成？”

木偶傀儡之戏，按《后汉·五行志》记载，东汉末年就有了。

张飞嗤之以鼻：“就算有人暗中悬丝控尸，尸体如何进入房间？现尸体就这里，线呢？”

“启禀将军，女尸年纪，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恶搞罗敷。颈部伤口平整，乃是被人用大刀一刀斩首，并无内伤。死男尸则是被利器划破咽喉，一击致命，凶器应当是女尸右手握匕首。男尸面上有青黑之气，恐怕是尸毒……”

“莫非真有鬼怪？”段奎听完，脚下一软就要坐倒，幸好关羽扶住了。

蔡吉咬咬嘴唇：“女尸死去多长时间了？”

“对啊，死人或有冤孽要报，陈死人就可怕了。万一是修炼百年千年僵尸怪，说不得，只能找太平……太平道人符箓消灾解厄。”

段奎提议，很有建设性。

军医沉吟道：“依小人之见，这具女尸颈血已干，死去至少三天以上。”

张飞点头：“好比我卖猪肉，搁到案板上再切也不流血。”

“冤鬼索命，一定是冤鬼索命！”段奎喃喃自语，扶着男仆走路。

刘备头痛不已：“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传扬出去……”

“好奇怪啊。”林飞和蔡吉异口同声道。

“哦……”刘备眼前一亮，注视着互相打量两个年轻人。

“蔡君请。”

“林君先请。”

两只小狐狸旁若无人嬉笑起来。

“好奇怪啊……”林飞指着女尸道：“诸位请看，如此鲜艳华丽衣饰，可配得上一双是老茧织女之手？”

不错，繁缛富丽枣红外袍，用料子竟是宫廷绫罗；式样色，一看就知后妃殉葬之物。此刻却穿一个普普通通女织工身上，不伦不类。

“好奇怪啊……”蔡吉遥指女尸戴左手中指铜顶针道：“生前惯用左手人，死后然用右手持刀杀人。”

虽然常年劳作，玉手却依旧白皙，宛如生前。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飞抢先开口。

林飞微笑：“就如蔡君说，女尸鞋底干净得很，既然不是她自己从外面飞进来，就是有人把她搬进来喽。”

蔡吉拱手道：“小子可不敢冒功，林君所言，不是女尸杀，那就是他人杀。”

关羽大喝一声：“是谁！”

林飞笑而不语。

蔡吉抿抿薄唇：“凶手就我们这间房里面。不过……还有一个难题我没解开。”

众人愕然，张飞先咆哮起来：“是谁！”

林飞淡淡开口：“把匕首给我。”

军医低低应了声“诺”，弓身双手奉上匕首。

林飞把匕首凑到鼻尖一闻，“原来如此。”抬起头对蔡吉道：“我也有一个难题，匕首上涂有两种药物，一是产交州见血封喉，毒如其名；二是一种蛇毒，恕我见识短浅，猜不到是何种蛇毒。不过，这种毒会令伤口短时间内速溃烂。”

人群发出一阵低呼。

关羽恨这等宵小伎俩：“该死，这是刺用兵器。”

蔡吉握拳道：“不错。如此一来，所有难题都解开了。”

“那就请蔡君为我等解惑。”刘备拱手。

“真相只有一个，杀人者就是你！”蔡吉食指伸出，凌空点穴一般，被指之人瑟瑟发抖。

“甄先生本来是打算伪装成被女尸所戕……”蔡吉托着下巴，“我一直想不通，他原来可没打算死啊。然而匕首被涂上了林君说两种毒药，就算浅浅划破皮肤，也只有死路一条。”

林飞莞尔：“诚如君言。想必死者为了逼真，事先喝下曼陀罗之类麻药汤剂，当他发现中毒之时，别说四肢，连舌头都不能动。”

刘备沉吟：“二位意思，甄先生其实是握着女尸手，自己划破自己咽喉……难道……此人是曹贼死士，潜入我小沛制造混乱？”

蔡吉心里补了一句：“离间和袁绍关系怎么不说？”

林飞叉手，“我想不通，是尸体从何而来——毕竟，西院有人看守，一具女尸可不会凭空出现一间密室里。”

蔡吉对刘备一拱手：“刘使君，使者随身行李可有遗失？”

刘备一抬下巴，手下亲兵抱着一个空空木盒应声报告：“行李包裹都，只有这个箱子是空。”

这个容积不到一升箱子，绝对装不下一具尸体。

蔡吉潜心思索，再问卫兵：“甄先生住进东厢，有什么特殊举动？”

卫兵眨巴眨巴斗鸡眼，边回忆边答：“我园外，倒是听见吊桶打水声音。”

三厢房之侧都有水井，一来防火，二来方便取水。

然而蔡吉轻轻呼出一口气：“不出所料。”

心里撒：蒙对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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