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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潇湘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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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南门,汾阳桥头。
“耶律兄!此去江南千山万水,一路保重!”杨业一身戎装,拱手为礼。杨业接到代州军情,准备即刻返回代州。半月前,折赛花已然携六子杨延昭赴府州探望父亲折德扆。杨业本意是欲使萧小人和耶律青云继续呆在自己的府中疗伤,等他从边关回来后,再送他们南行。耶律青云却不领情,毅然作辞。

萧小人和昭敏和尚与杨业依依惜别,唯耶律青云天性凉薄,却不上前话别。

正在这时,忽有杨府家丁急匆匆而来,杨业不由剑眉微锁。家丁来不及抹拭一脸的汗水,却交给杨业两封书信。杨业心知有异,急忙展信观瞧。一封字迹潦草,却是粗犷有力。一封字迹隽秀,却是妻子折赛花写的。

杨业的脸色愈来愈黑,眼里的杀气愈来愈浓,那在千军万马、生死场中历练出来的霸气,霎时释放出来,令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耶律青云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心底却对杨业愈发钦佩起来。

“杨伯伯!什么事?”萧小人关切地问道。“宵小之辈!伯伯昔日的一个仇家,乘你大娘不备,将六郎掳走了。不过,折、杨两家已然追上去了,应当无碍!”话虽如此说,杨业心下却是忐忑不安。

“现下仇家约伯伯前往湘北‘岳阳楼’一会,否则,将对六郎不利。哼!即使龙潭虎穴,杨某何所惧哉!只是军务在身,却是分身乏术。”杨业虎目蕴泪,仰天长叹。

“杨伯伯!若是你信得过小人,小人愿替你走一遭,定使六郎安然回转。”萧小人一拍胸脯,说的却也豪气干云。杨延昭今年六岁,却是比萧小人小了近三岁。杨业苦笑一声,正待婉拒,却瞥眼见到昭敏和尚若有深意的目光望着耶律青云,不由心中一动。

“小人!伯伯知道你古道热肠,武功高强,可是你毕竟年岁尚小。”杨业说着话,黑脸泛红,竟似有些忸怩。耶律青云“嘿嘿”一阵冷笑,望向昭敏和尚。“耶律大侠!贫僧急着赶去中原,就不陪你们去湖南了。若是有缘,请到汴梁相国寺相见。三位!就此别过!”说完,昭敏和尚对三人深施一礼,转身扬长而去,却也潇洒自如。

慕容延钊伫立在湘北洞庭湖畔的“岳阳楼”头,望着淅淅沥沥的春雨,连绵不绝,心潮起伏。

岳阳楼是三国时吴国大都督鲁肃训练水师的阅兵台改建而成,乃江南三大楼阁之一。曾有唐代大诗人杜甫作诗吟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凭栏远眺,此诗蓦然浮现在慕容延钊的脑海。

慕容延钊此时的心情与处境恰合诗意,他现下处境尴尬,做为“义社十兄弟”的大哥,二弟赵匡胤现今是大宋朝的皇帝,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与其称兄道弟了。

此次征讨荆、湖,赵匡胤居然令素与自己不睦的枢密院副使李处耘做监军,这是摆明了皇上不信任自己,这一点李处耘看得很清楚。因此,他在军中肆意妄为,尽挑慕容延钊属下的诟病,只要让他抓住把柄,立即杀伐决断,绝不留情。而且,无论大小事情,李处耘从来不征得主帅慕容延钊的首肯,一意孤行。一时间,惹得天怒人怨,荆、湖一带的百姓,纷纷聚众起事。

其中有一个叫做“潇湘楼”的江湖门派,迅速崛起,杀官陷州,攻城略地,十分凶狂。李处耘数次征伐,均无疾而终。宋太祖大是震怒,下诏严词训斥了慕容延钊和李处耘,令他们安抚百姓,维持地方安靖。可是,这一切可都是监军李处耘所为。慕容延钊顿时心灰意冷,萌生退意。当即上书朝廷,请求责罚,准予自己告老还乡,以事田园。

宋太祖始觉有异,立即差人前往察查,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原本差李处耘为监军,就是为军帅慕容延钊善后的,可是这个貌似柔弱,书生一般的人物,居然如此狠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皇帝的,宋太祖绝不允许任何人损毁它们。

于是,宋太祖罢黜李处耘为淄州刺史,李处耘始惧,不敢自明,下诏温言宽抚慕容延钊,并大赦“荆、湖”,乱者无罪,免除当年的茶税、夏税和各种杂税。宋太祖要的不是荒无人烟,战云密布的蛮荒之地,而是物丰粮足,长治久安的王道乐土。

慕容延钊祖上乃是“五胡乱华”时的燕人,据说曾是五百余年前“大燕国”皇族慕容氏的后人。慕容世家渊源颇深,向以武功卓绝立足江湖。

慕容延钊年少时,立志高远,孤身一人,离开世居的太湖“弹啸剑轩”,来到开封汴梁城。以一身高强的武功,进入“后汉”朝廷殿前司,一步步走上了仕途的巅峰。他为人厚道,做事稳重,对属下宽厚大度、仁义有加,颇受将领、士卒们的爱戴。

官场如战场,甚至比战场还要凶险万分,所谓“无官一身轻”。他忽然明白了当年安阳河畔萧蓝若的那句话:“功名利禄,过眼烟云。帝王将相,与吾何干?”。枉自己一代世家子弟,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还没有一个契丹人看得开。

一念至此,他不由仰天长啸,顿觉海阔天空,云淡风轻。

“嘿嘿!你就是‘枪王’杨业?”一个阴沉的声音蓦然响自身后,慕容延钊淡眉轻舒,缓缓转过身来。四下里,早有慕容延钊的亲军侍卫,高声呼喝起来。

“得罪!得罪!是草民鲁莽,罪该万死!”一个有些邋遢、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目光躲闪,在亲军侍卫的推搡、打骂下,连连告罪。慕容延钊摆手制止侍卫,眼眸中透出一股凌厉之色,威严自生。

“‘枪王’杨业,可是汉国的刘继业?”慕容延钊问道。

“是草民胡说的,慕容将军恕罪啊!”中年人“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呵呵!本帅并未怪罪于你。你是何人?何以会知道刘继业?”慕容延钊微微一笑,语气温煦。

“慕容将军!是有人给草民五文钱,令草民上楼来说这句话的,草民实不知何意?”中年人灵机一动,眼珠一转,毫不迟疑地说道。“你既识得本帅,何以还会认错人?”慕容延钊语气渐显不耐。“适才慕容将军的啸声,惊世骇俗,草民才会误认的,请将军饶命!”中年人再次叩头。

慕容延钊目光一凛,踏步上前,举掌拍向中年人头顶,凡俗之人,如何能听出啸音之优劣?

“好!”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声赞道。中年人一招“懒驴打滚”,避开慕容延钊的手掌,甫一听闻这声喝彩,抬眼正看到慕容延钊脸上似笑非笑的戏谑,不由恍然,原来这只是慕容延钊的试探之举。

“拿下!”慕容延钊一声令下,中年人不敢反抗,束手就擒。慕容延钊看向楼东,只见一位青衣汉子也正自望向自己,青衣汉子身旁立着一位十岁左右的俊俏男孩。

“阁下是契丹人?”慕容延钊淡然道。“是!”耶律青云亦是淡然以对。其时,无论是中原,抑或是江南之地,契丹人都不在少数。萧小人见慕容延钊三言二语就识破了中年人的诡辩,更是出手如风,不由得喝了一声彩。

“不会这么巧吧?小兄弟!你是萧小人?”慕容延钊却忽然对萧小人问道。“也许真的是很巧,因为我真的就是萧小人。”萧小人灿烂的笑容,似乎令人在这阴雨天中,看见了绚丽的阳光。

“难得!难得!萧兄弟年齿尚幼,居然能洞若观火,不愧英雄少年。近日,本帅听闻,说你辞国让储,心系江南,高义之风,已然传遍江湖。萧大侠有子若此,真是羡煞旁人啊!”慕容延钊感慨万分。

这时,楼下有人惊喜地唤道:“萧大哥!”萧小人脸上笑意更浓,道:“六郎!快上来!”杨延昭在折赛花及一众人等的陪伴下,踏上了“岳阳楼”。

“你早来了,怎地不来见兄弟?”杨延昭急不可耐地道。“有慕容将军在此主持大局,我和师伯乐得其成,这热闹却是不得不看呢!”萧小人笑语殷殷,上前和折赛花见礼。

“小鬼头!”折赛花喜不自禁,玉手覆在萧小人的肩头,嗔怪道。“你就是萧家哥哥吗?”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一步窜了过来,黑漆漆的眼眸,骨溜溜地打转。“这不乱了吗?”折赛花拍了一把男孩,羞红了面颊。这个男孩却是折赛花的堂弟折御卿,杨延昭的小舅舅,却比六郎尚小半岁。

“下官折德愿多谢慕容将军援手。”折御卿的父亲折德愿上前与慕容延钊见礼。“这位是杨进,乃是播州杨实的堂侄。”折德愿将身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引见给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一愕,心道:“播州杨氏竟与麟州杨氏同族?”不由着意地多看了几眼杨进。

唐乾符年间,麟州出了个混世魔王,人称“蛟龙”杨端。唐乾符三年(公元876年),因南诏国陷播州,唐僖宗诏令募骁勇士,将兵讨之。杨端遂结麟州世家令狐、成、赵、犹、娄、梁、韦、谢八姓,募乡勇五千,逐南诏军,据播州,开府“白锦堡”。唐僖宗嘉之,封杨端“播州侯”,令杨氏世袭播州之地,与八族永镇边陲。

杨进的父亲杨宝是播州杨实的长兄,因自觉声望、武功都不及兄弟,让位与弟,举家迁往恭州。可是,无论杨氏身在何地,却都未曾忘怀自家的根本之地麟州。因为,麟州杨宗杨重勋才是正宗的杨氏族长。并州杨业、播州杨实、恭州杨宝,无一例外,在家族事务上,都得听从来自麟州的杨宗之命。

湘江岸边,有一座红墙碧瓦的深宅,乃是岳州豪绅彭家的别院。如今,这所宅院临时充当了慕容延钊的官邸。

“未曾想,这两贼子看似邋遢,却有如此血性,居然会咬舌自尽,如今线索已断,这可如何是好?倒是令慕容将军难为了。”折德愿颇为不甘地道。“呵呵!呵呵!这也未必,本官在此虽只三月有余,于这地方上的江湖门派,却也略知一二。折将军、杨将军为我大宋世守西北边陲,居功至伟,慕容怎能不尽绵薄之力呢?”慕容延钊谈笑风生,气度从容。

折赛花等人连忙站起,再次向慕容延钊致谢。

原来,折、杨两家追至岳州,亦未寻得敌踪,无奈之下,折德愿登门造访慕容延钊,说明原委。慕容延钊遂令众人暗伏于岳阳楼左近,一连数日,亲自登楼设饵,引蛇出洞。今日,贼人终于现身,楼头贼人为慕容延钊侍卫拿下,而另一贼人,裹挟杨延昭而来,亦为折、杨两家一拥而上,迅疾捕获。

“六郎!你被挟持的这些时日,可曾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萧小人笑吟吟地望着杨延昭问道。众人眼前一亮,也许从他们的言谈中,真能寻些蛛丝马迹。

杨延昭见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自己,颇不受用,低头沉思片刻,抬眼道:“他们一路之上,很少说话,而大多数时候,我都是被点了穴道的。只有一次,我的穴道提前自解了,似乎听他们提到什么‘段楼主!’,还提到了姥爷和二叔的名讳,别的就什么也没听到过了。”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唯一知道的就是写信与杨业的人是当年“太行十三太保”中的人,究竟是十三人中的哪一位,也是不甚了了。

夜幕降临,丝丝冷雨,淅淅沥沥。屋门前的梧桐树苍翠古朴,雨水打在阶前的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屋檐上滑落的雨滴,“滴滴答答”,叩着阶梯。

萧小人站在向外推起的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翠绿的山水景象,湿濡的雨水味道,可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江南风光吗?

“萧小人!叫我好找。走!你大娘和六郎唤你呢?”一个**的小婢女撑着鲜亮的油纸伞在石阶前驻足唤道。耶律青云闻声缓步来到窗前,看了一眼小婢,无声地回到桌前。

“师伯!我去去就回!”萧小人从门首边取了油纸伞,推开房门,撑开伞,回身将门合上,向外走去。“小妹妹!你领我去吗?”萧小人的声音甚是脆亮。“是啊!你跟我走吧!”小婢的声音甜甜糯糯,甚是动听。两人踏着青石板上的雨水,渐行渐远。

“咔!”一个细微的动静响起,耶律青云倏然一惊,这下雨天的,又是夜晚,怎么会有踏瓦之声传来?“小人!”耶律青云身子一纵,脚尖轻抬,窗棂已飞上半空,一道青影,破窗而出,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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