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无妄之灾
“‘摩尼教’吗?好似‘明教’就是出自你们‘摩尼教’吧!”耶律青云面不更色,心下却不禁惕然一惊。“明教”之名,恶名昭著,大凡江湖中人都畏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耶律青云哂笑道:“‘摩尼教’又如何?你们继续,我们只是旁观者。”
“德望长老”大怒,袍袖一卷,将地上倒着的一条凳子卷起,向三人扔去。萧小人拉着樊若水一跃而起,躲在了一旁。耶律青云却不动身,五指如钩,一把将凳子抓在了手中。突然,一丝尖锐的东西好似刺了他一下,真气居然为之一滞。耶律青云不由轻“咦”一声,颇感惊异。
“孩子!你的功夫不错啊!你愿意跟我走吗?”“光明长老”笑语盈盈地望着萧小人,娇声道。萧小人摇头笑道:“一个女人家,满口打打杀杀,好没教养,我不喜欢!不会跟你们走的。如果,你若是放了那个姐姐,或许我会考虑的。”“光明长老”“嘻嘻”一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知道怜香惜玉,不错!这个姐姐呢?是要跟我走的,你如果也跟我走,我保证你一定会跟她在一起的。”
“光明长老”说着话,满眼疑惑地看向樊若水,忽道:“你为什么会被人点了穴道?”樊若水侧头相避,没有回答。“是我点的,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人质,你待怎样?”耶律青云站起身来,傲然道。
这时,李云裳突然开口道:“小弟弟!你们还是快点逃跑吧!她们都不是好人,她们会把小孩子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都回不来了,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光明长老”俏脸一沉,道:“小姑娘家怎么那么多话!”抬手点了李云裳的哑穴。
突然,李笙狂吼一声,腋下的铁拐迅捷地点向“持法护教”,脚下之快捷,令人瞠目,他的腿居然一点也不瘸。他们对峙了良久,对众人的对话置若罔闻。蒲含烟见丈夫已动手了,立时剑指一挥,加入战团,瞬间与三位“持法护教”战在一处。
“持法护教”没有想到他的腿脚竟是健全的,一交手就吃了一个哑巴亏。他们双方的武功都是极其的怪异,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一触即走。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每一次接触都是非常的迅猛,宛若石破天惊。而且攻防之间,没有任何的过渡和衔接,攻击的位置都只局限于上身的诸处大穴。耶律青云看罢多时,不由大是钦佩,这才是真正纯粹的杀人用的武功,他们的进攻,随心所欲、无迹可循、瞬息即至,令人防不胜防。
“难得他装了那么多年的瘸子,苦心孤诣地创下这‘铁拐运剑指法’的奇妙功夫,‘摩尼神功’如此使法,当可事半功倍。但是,他的良苦用心,所谓何故?哼!其心可诛!”“德望长老”冷笑地对“光明长老”说道。
“德望长老”说话的当口,突然脚下滑步,已经飘到了耶律青云的身前,一双嫩白的纤纤玉手呈剑指点向耶律青云的“檀中”大穴。耶律青云本已戒备,却仍被她这声东击西之计,打了个措手不及。“德望长老”故意大声说话,引开耶律青云的注意力,意欲一蹴而就。
耶律青云忽觉胸口一痛,如被针刺。他应变极快,一个“鹞翻”跟着就是“鹤立”,在空中一个回旋“燕飞”,接着“豹扑”而下。“德望长老”显然没有想到他的轻功居然如此了得,行若流水、去似飘风。她大惊之下,疾速后退,双手剑指分别发出两道指风,封堵耶律青云的攻势。
耶律青云知道她的指风古怪,一招“雀旋”,避开指风,忽然间到了她的身后,“猴抓”袭向她的肩头。“光明长老”“咦”了一声,袍袖一挥,直击向耶律青云的后脑。耶律青云耳听八方,立即一招“蛙跳”,平空挪开三尺,“熊掌”已经印在“德望长老”的肩头。
“德望长老”“啊”的一声,不由向前扑去,险些摔倒。耶律青云只觉左肋一痛,已经中了“光明长老”的一指,却是“光明长老”暗藏在袖中的指风所为。电光石火,三人都暗道侥幸,“德望长老”只受了点轻伤,那是“光明长老”出手相助的缘故。而耶律青云的真气却一时受阻,气血不畅。不过,稍一运功,旋即无事。三人呈犄角之势,互相观望着,彼此都心存戒备。
萧小人悄然无声地来到李云裳身边,伏在她耳边道:“你跟我逃跑吧!”李云裳俏脸一红,美丽的眸子望向激斗中的父母,然后,看着萧小人,满眼都是哀伤和求恳。她苦于“哑穴”被点,无法出声。萧小人心下焦急,虽然明知她是想要自己救她的爹娘,可自己却没有这个能力。
当下,灵机一动,对着院墙外喊道:“你们还躲着干嘛?快出来救人啊!”众人皆是大吃一惊,全都不自禁地望向墙外。萧小人左手拉着樊若水,右手拉着李云裳,不向外跑,却一头钻进了店堂内,目光一扫,已看到一扇窗户。当即,推开后窗,先将李云裳扶过窗去,再回身将樊若水送到了窗外。
耶律青云略微一怔,暗道不好,萧小人这是要带着樊若水逃跑了。耶律青云身子蓦然一拔,一招“凤舞”,“雁翔”滑向店堂。“德望长老”适才过招吃了耶律青云一掌,左肩疼痛异常,心下暗忿,一直关注着耶律青云的一举一动。此时,见他一动,立即随之而动,剑指“嗤”的一声,刺向耶律青云后脑。
耶律青云只觉脑后生风,一个“鹞翻”,避开指风。“光明长老”见机飞快,横身挡在门首,袍袖一挥,直奔耶律青云。耶律青云心知“光明长老”的暗指劲尤胜“德望长老”的剑指,无暇攻敌,“燕飞”而回,暗恼不已。
萧小人正待越窗而走,不料身后一条衣袖缠绕而来,却是“光明长老”追到了。“光明长老”“嘻嘻”笑道:“小弟弟!你可不能走。”眼见衣袖即将缠身,萧小人突然转身扑进了她的怀里。“光明长老”一生没有婚嫁,到此时依旧是处子之身。虽然萧小人只是个小男孩,但她仍然面红心跳。
“光明长老”不禁“啊”的一声,竟然浑身酸软,手足无措,本能地伸手将萧小人向外推去。忽觉手上一凉,双手已经被萧小人的两只小手握住。她大骇疾甩,右手小指一痛,已被萧小人的“萧氏擒拿手”扭折。她右手吃痛,左手一掌,将萧小人推了出去,却是无甚力道。萧小人借力,破窗而出。
“光明长老”见他异常伶俐地从自己的手底逃脱,竟然丝毫没有受伤,心下一怔,赶到窗前,却已不见了三人的踪影。她怔怔地伫立窗前,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伤指,心中竟然莫名的伤感起来。
此时,院中打斗的众人却已分出了胜负。
李笙的铁拐将一名“持法护教”的前胸洞穿,血迹溅了一地。“光明长老”听得外面的惨呼声,剔然一惊,飘身出屋,正好看到另一名“持法护教”的剑指点到了蒲含烟的前胸。正待呼喝,已是不及。蒲含烟清喝一声,合身扑上,双掌已经同时拍在了他的顶门之上,而自己的胸口却完全敞开了,“持法护教”剑指如锥,也刺穿了她的前胸,双双跌落尘埃。
李笙惨然一笑,蓦然奋力掷出铁拐,正中最后一名“持法护教”的肚腹,顿时肠穿肚烂,眼见是活不成了。变生肘腋,众人始料不及,一时呆怔当场。
李笙俯身将奄奄一息的蒲含烟抱起,泪如雨下。耶律青云虽然凶悍好杀,也不禁倏然动容,毕竟自己是有心救他们的。此时,他有点欲罢不能,因为“德望长老”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萧小人和樊若水已经逃跑了,他有点哭笑不得,看样子,好事是不适合自己做的。
李笙突然伸手从蒲含烟的面上揭下一层面膜来,一张令人难忘的绝丽面孔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虽然有些目光迷离,脸色苍白,但是却艳光四射,动人心魂。然后,李笙又将自己脸上的面膜,慢慢地抹下,英俊白皙的面孔上,剑眉虎目,鼻直口方。余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疑似梦中。
“光明长老”轻声叹息,心中不禁大恸,目中垂泪。李笙那英俊的面孔和伤心欲绝的表情,直令她肝肠寸断。她喃喃地吟道:“一梦二十载,宛若年少时。娇俏红颜梦,碎断前尘中。”
“好一场惊天大骗局!毁容断肢,一切竟然全是假的。若不是‘酒妹’的酒味还未变,恐怕今生今世,我们都寻不到你们了。”“德望长老”先天拥有一种异能,对自己品尝过的食物,过“舌”不忘。前几日,三个“持法护教”经过这里,闻到酒香奇特,一时好奇,就上前喝了一壶,觉得非常不错,就带了一壶回去。“德望长老”只是抿了一小口,就断定是蒲含烟所酿制的。因为她在二十余年前,她曾喝过“酒使”酿造的美酒。
忽然,一声娇呼:“娘!”李云裳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院中。她扑到爹娘的怀中,放声痛哭,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母的真实面容,可母亲却即将离她而去。
蒲含烟突然眼睛一亮,霎时光彩照人。她微笑着拉过女儿的手,慢慢地压在李笙的手中,眼中充满了期盼。此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李笙立时明白了妻子的意思,本来两人曾经山盟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她是在嘱托自己要好好地活着,照顾好女儿。
李笙重重地点点头,目眦尽裂,滴下血来。蒲含烟伸手,欲擦拭他的脸庞,手伸出去后,伫立在空中,就此逝去。李云裳痛呼一声:“娘!”,竟昏倒在父亲怀中。萧小人看着一地的鲜血和尸身,鼻子酸酸的,触目惊心。
“你既然走了,为何还回来?樊若水呢?”耶律青云目含精光,凝视着萧小人。萧小人一双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慧黠的笑意,轻叹一声,道:“他若不走,除非脑子有问题?唉!都是这丫头害我,把我又送回到你手里。”话虽如此,心里却着实惦记着耶律青云。耶律青云心中一动,竟有些惘然。
这时,李笙缓缓地将妻子交到醒转的女儿手中,起身道:“今日李某将‘摩尼神功’还给教主,从此两不亏欠,李某与‘摩尼教’再无瓜葛!”言罢!气运“丹田”,一声长啸,内力到处,瞬间将一身功力尽数毁去。然后,他傲然地道:“现在,我要带妻子和女儿回川西故居,认祖归宗。如果你们要取我父女的性命,只管来川西找我们就是。”
“德望长老”和“光明长老”一时间面面相觑,竟是不知所措,两双妙目,呆怔地望向一脸绝望的李笙。李笙微微一笑,凄楚动人。他的嘴角渐渐沁出了一丝血迹,这正是废除功力后的征兆。李笙俯身从女儿手中抱起妻子,携着女儿,大踏步地从众人眼前走过。虽然步履飘浮,但是面容却安详决绝,没有丝毫的留恋。
李云裳走过萧小人的身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未说话脸先红,有些哽咽地道:“萧小人!谢谢你!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再见了!”萧小人勉强地笑笑,眼里满是忧伤,哀声道:“姐姐!再见!我会时常想念你的。”李云裳颇为感动,突然回身将他拉到自己胸前,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吻了一下,低头快步随父亲出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