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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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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重不待话音落地,铁箫一指,飞身直指马背上的康承训。康承训画戟一横,沉喝声中,卷起一地沙尘。黄巢一声令下,天补帮众策马一拥而上。
王式在十八名黑衣人的卫护下,跃下马背,背负双手,冷眼观瞧。麻衣首领等八人,全力攻向黑衣人。此时,双方身份已明,再无顾忌,杀气弥漫。段智吉随着刘杏儿跳下马来,往来冲杀,不时伸手替她料理扑近的黑衣人和亲军。饶是如此急攻,刘杏儿却始终难以靠近王式。

曾元裕虎吼一声,巨斧劈空之声大作,顿时迫开了近前的天补帮众。李係双钩翻飞,招招夺命,阴毒异常,不时有人、马被双钩钩中,马嘶人呼,“京城六虎”之中,倒以他最善混战。高骈祖传青龙刀,一向自负,竟奈何不了林言,惹发了狂性,大刀上下翻飞,林言不善马战,一时却也难以近身。

宋威人虽猥琐,可功夫却的确不失大家风范,“天枪”之名,绝非虚传。朱温、张全义双剑联袂,勉强抵住。黄巢见王仙芝、尚氏兄弟不敌曾元裕,飞身纵跃,长剑挥处,“呛呛”两剑,点在曾元裕的斧背上,曾元裕巨斧稍滞,顿时解了三人之围。

黄巢正待追击曾元裕,瞥眼看见李係的双钩,勾住了董昌的小腿,竟将他从马背上,摔落尘埃。钱镠见状,一棍飞出,不顾性命,弃马舍身扑向李係,一旁的王建不由惊呼出声。蓦然,钱镠忽觉身子一轻,竟倒飞而回,骑在了马背上。却是黄巢及时赶到,一剑击退李係,将他拉了回来。王建趁势救起董昌,将其放在身旁的马背上。董昌、钱镠皆是面上一红,轻声道:“多谢二少爷!”黄巢微微一笑,在钱镠的手臂上轻轻一拍,以示嘉奖。

“京城六虎”皆是身经百战的上将,也许在武功上尚未达到巅峰,可说到马上功夫,兵刃之强,各个都是力敌千军。电光石火之间,各处险象环生。黄巢如走马灯般,瞬间分袭了除王式、康承训外的四虎,顿时压制住了“京城六虎”的疯狂反扑,战局急速扭转。

王式做为六虎之首,向有儒将之称,倒是极少冲锋陷阵。因此,他对内功修为,剑法拳术,涉猎甚广。此时,王式突然发出一声清啸,拔剑刺出,剑光点点,立时就有两名麻衣人中剑而亡。王式身形微转,倏忽拍出两掌,又击中两名麻衣人。王式出剑飞掌,一气呵成,极尽潇洒。

麻衣首领见四人瞬间毙命,心中痛极,骇然呼道:“玄阴毒掌!”王式轻笑一声:“果然不愧是一流杀手,当真识货。”趁他分心之时,突然倒纵而回,一剑斜刺,“盘龙剑法”精妙无双,竟刺中麻衣首领的右臂。麻衣首领见机飞快,银刀蓦然脱手,直劈王式面门。

王式“嘿”的一笑,剑尖轻挑,银刀顿时飞上半空。一招得手,王式剑走中宫,刺向麻衣首领的前胸。此时,一剑横削,已到王式肋下。王式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刘杏儿到了。两人交锋十余年,彼此又使的是同一种剑法,几乎每一招都烂熟于心。

王式恍惚间似乎是在跟刘杏儿比剑,熟极而流地回剑挡开。麻衣首领略微一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麻衣首领双掌平推,使出浑身功力,拍向王式前胸。劲风袭体,王式脑中猛然一醒,侧身避开前胸和受伤的左肩,以右肩硬接了麻衣首领的一掌,同时左掌一翻,印在麻衣首领的胸前。

麻衣首领胸口一凉,如被雷击,鲜血破口而出。但是,王式实在是低估了一个一流杀手的本能。麻衣首领忽然咧嘴一笑,白牙上尽染鲜血,伸开双臂,猛然将王式抱个满怀。王式处乱不惊,伸掌拍在麻衣首领的顶门,将麻衣首领的头骨击的粉碎。

蓦然,王式只觉后心一凉,一柄青钢宝剑穿胸而过,将王式的身体和麻衣首领的尸体,对穿在了一起,直没至柄。王式嘴角噙着一缕殷红的鲜血,推开麻衣首领,看着胸前露出的剑刃,缓缓转身,面朝刘杏儿,忽而嘴角一牵,狡黠地一笑。

刘杏儿眼见王式嘴里不住地涌出血来,心知他已命不久矣。十几年的恩怨就此了结,只觉心中一片空落,一时竟无所适从。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实不知是喜是悲。

王式举起了血红的手掌,却迟疑地停顿在半空。黄巢大喝一声:“杏儿!小心!”几个起落,飞扑而来。黑衣人从惊愕中醒来,疯一般扑向刘杏儿。段智吉飞刀连发,登时结果了几个黑衣人。余下几人一呆,转身扑向段智吉。当黄巢用“天弓”射杀了几个黑衣人时,眼见已是赶不及了。

这时,一骑飞马驰到,一杆镔铁长枪,左挑右扎,将黑衣人赶离刘杏儿身边,一探手,将痴呆的刘杏儿提上马背。王式举起的手掌终于落下,却拍在马臀之上,战马吃痛,一声嘶鸣,绝尘而去。王式轰然倒地,圆睁双目,死不瞑目。

劫走刘杏儿的竟是“天枪”宋威。在场众人皆是始料不及,大惊失色。段智吉低吼一声,飞身上马,随后追赶。黄巢不及上马,“天弓”出手,直奔宋威后心。

忽然,有个尖锐的声音喝到:“什么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械斗?”一声闷响,只听宋威高声惨叫,带着刘杏儿跌下马来。“宋威?你在这里做什么?”那个声音诧异地问道。

段智吉紧随其后,看得明白。宋威被自己的战马惯出,可巧避开了“天弓”致命的一击,饶是如此,无羽箭还是洞穿了左肋。那马在承受了王式临死的一掌后,奔出丈余,已是不易,终于倒毙于地。

段智吉飞身下马,急速拉起刘杏儿,纵身倒退,一纵丈余。

“咦!南诏段氏身法!你是何人?”尖锐的声音极度刺耳。段智吉望了一眼已到身边,正自关切地看着刘杏儿的黄巢,傲然不语。

高骈高声道:“是韩中尉韩公公吗?”

暮色中,一位头戴乌冠、一身戎装的太监跨马而至,他身后跟随着百余骑禁军侍卫。李係喜道:“太好了!是神策军到了。”曾元裕等人都不由面露喜色。

神策军乃是拱卫皇城的禁军,皆是军中一等一的高手。韩文约官拜右军中尉,与左军中尉刘行深等宦官于唐咸通十四年,在懿宗死后,杀长立幼,拥立其十二岁的少子“普王”李俨为帝,权势熏天。

朝廷向由南衙北司统一管辖,“南衙”乃以宰相为首的各个职司衙门,因其在皇宫南门而谓之;“北司”为由宦官统率的殿前禁军,左右神策、羽林、龙武、神武、射生共十军,居于皇宫的北门。

现下,“北司”由“素手”刘行深、“绵掌”韩文约主掌。两人与“飞爪”杨复光、“无影针”杨复恭、“花拳”刘季述、“绣腿”王仲先、“弹指”田令孜、“铁布衫”韩全晦,合称“皇宫八宦”。

宦官典兵预政始于唐兴元元年(公元784年),当时德宗忌惮北门六军诸将,尤以久陷吐蕃,于唐广德二年(公元764年)回归后隶属禁军的神策军为最。遂以宦官窦文场、王希迁监神策军左右厢兵马使。从此,宦官专典禁军。到了唐贞元十二年(公元796年),德宗又以窦文场、霍仙鸣为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以宦官任中尉统率神策军等禁军,自此成为大唐的惯例。

后来,为了制约各道的节度使,朝廷又以宦官出任各地的监军使,太监一时横行天下。

韩文约目光敏锐,一眼看到王式身死,心下暗惊。身形一晃,直掠向林言。黄巢提剑横身相阻,韩文约左掌右拳,滴溜溜一转,避开剑刺,一掌拍出。黄巢轻哼一声,举掌相迎。“嘭“地一声,黄巢退后五步。韩文约“咦”了一声,颇感意外。但他脚下不停,蓦然掌击朱温,拳打张全义。

朱温首当其冲,接下一掌,顿时胸口一闷,“哇”地吐了一口血,已深受内伤。张全义双拳齐下,接下一拳,圈马回身,挡在朱温马前。韩文约身法如风,一掌拍在张全义的肩头,张全义肩骨立碎,身子一歪,险些摔下马来,却不退却,仍是护着受伤的朱温。眼见势危,刘杏儿拔出身旁段智吉的腰间佩剑,与黄巢双剑联袂,刺向韩文约,韩文约知道厉害,抛下张全义,拳掌相迎,全力应对。

黄巢愈战愈惊,心道:“皇宫八患!果然厉害!”“素手棉掌飞爪无影针,花拳绣腿弹指铁布衫”乃是大唐皇宫八大宦官,武功高绝,合称“皇宫八宦”。因其各个行事阴毒,世人称做“皇宫八患”,韩文约在“皇宫八患”中排名第二。王仙芝瞥眼看见神策军马背上,横卧着一位浑身鲜血、神情萎顿、五花大绑之人,不由呼道:“是封剑秋封前辈吗?”那人抬头望过来,忽然粲然一笑。刘杏儿不由惊呼道:“是你!”黄巢抬眼看去,这人竟是当年三十里铺的店家掌柜。

“原来是你们,黄帮主没有来吗?”王仙芝边斗边道:“帮主令我等来此正是为接应前辈。”封剑秋“嘿嘿”冷笑道:“黄霸倒是封某的知己。”忽然,封剑秋闷哼一声,一头萧萧白发顿时散落,头亦耷拉到马腹,却是被马上的军士用剑柄砸在了头上。

黄巢知道如此硬拼,势必全军覆没。于是,急声呼道:“大夥分散撤离,各归本舵。”天补帮众人轰然响应,且战且退。周重一声长叹,逼开康承训,招呼仅余的三名属下,随众撤离。黄巢与王仙芝皆是一等一的箭术高手,羽箭连发,段智吉飞刀相佐,率众人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韩文约厉喝一声:“哪里逃?”回首对左右道:“他们都是封老儿的同伙,给本帅杀无赦!”当下,分派神策军和京城五虎人等,分头追杀黄巢等人。

王建血红着双眼,提着兀自滴血的钢刀,虎视眈眈地望着康承训。

康承训将掌中画戟杵在地上,跃下马来,微微一笑,道:“王舵主!你的属下已尽数毙命,马也死了,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王建“嘿嘿”冷笑道:“你的手下也死了,你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康承训道:“你倒是对自己的武功很自信啊!”康承训画戟一横,飓风突起,飞沙走石,王建举刀相迎,手臂巨震,钢刀险些脱手,不由大骇。康承训断喝一声,画戟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兜头劈向王建的顶门。王建无奈举刀相抗,“嗨”的一声,登时跌出三尺开外。

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康大人!留下他好像比杀了他更有用些。”康承训侧头看着拍马走近的太监,皱眉道:“原来是田公公!”康承训向来与宫中的太监不睦,并屡次上书,谏言僖宗不可重用太监。田令孜自幼入宫,是僖宗的贴身太监,位居“皇宫八患”之七,也是这次追杀封剑秋的监军使。

田令孜微微一笑,轻声细气地道:“此人是天补帮的舵主,位居要职,杀了他实在有些可惜。”说着话,将手中的拂尘插在衣领之中。康承训淡然道:“那就依你就是了。”他虽然恼恨太监,但却不愿与之正面发生冲突,毕竟他是皇上身边之人。田令孜道:“那可多谢康大人了。”

蓦然,田令孜倏然十指如钩,由马背上一跃而起,抓向康承训的咽喉。康承训大骇,待要闪避,已是不及,喉间顿时鲜血狂喷,他一双眼惊惧地望着田令孜。田令孜一击而退,已在八尺之外,身形之快捷,犹如鬼魅。田令孜尖声笑道:“康大人人称‘鬼画戟’,可有洒家鬼?”他回转身不看倒落尘埃的康承训,一双小眼滴溜溜地望着王建。王建浑身寒毛直竖,一股寒意发自心底。

突然,王建翻身下跪,道:“田公公!您神功盖世,王建愿追随左右。”田令孜忽然咧嘴笑了笑,道:“康大人怎么死了?”王建毫不迟疑地道:“康承训追杀反贼之时,遇到埋伏,不幸为国尽忠。”田令孜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抚胸口,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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