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抉择
“林家今天送了一封信来，说退亲。”代善半晌终于开口了，其实他也等待着这封信。

那天太医走后，代善就知道，会有这封信。不过他找贾赦夫妇，就是想知道，接到信之后，他该怎么办。讨到主意了，也没声张，安安心心等着。果然，清流人家就是清流人家，做事总这么干脆。

史氏摔杯子了，“他们还想干什么？”

真不怪史氏，她不了解内情，换谁也得怒，贾家对林家已经算是割地赔款了，林家竟然还要拿桥，史氏不发脾气就不是亲娘了。

贾敏倒是镇定多了，二嫂跟她说过之后，她就一直有点坠坠不安感觉。嬷嬷们跟她分析过，按王氏说法，只要能证明林家不利子嗣，贾敏嫁不嫁都能扬眉吐气。这是符合贾敏性格和利益。所以此时倒是比较镇定看着父亲，等着他后面话。

代善对妻子、女儿反应还都觉得满意，都很正常，正常就好。抿抿嘴，转转杯子。

“前几日，他们家老太太一直病着，我让老2带太医去看了一下，老太太只怕熬不了多少日子了。若是熬过孝期，勉力成亲，只怕又得再守三年。什么事都耽误了，林家也是厚道，想想，就提出退亲，不想误了敏儿。”

代善小心斟酌着用词，既然林海没有说明面理由，他也不想说，主要是林海理由非常之好，好到他都有点动心了，只要说林家因为母亲身体欠安，于是主动退亲，对贾敏伤害也没那么大。

贾敏一听是贾政带太医去，马上明白了，不禁松了一口气，果然二嫂像她保证，做得漂漂亮亮，她哪知道，这是集体智慧，跟艾若关系不大。

“老爷，让他写退亲文书，敏儿名声再差，选个寒门学子也是行，难不成天下就林海一个读书人？”史氏还是气愤不已。她不气就怪了，说完了心一酸，不禁泪流满面，抱着贾敏痛哭起来。

守了三年孝才被男家退亲，说出去就算是贾家名声现跟以前一样，贾敏也没有机会与世家大族联姻了，怎能让贾母不心酸？她可是把贾敏当凤凰一样养大，什么是千金小姐派头，贾敏就是。不然书中，王夫人也不会回忆起，也要万般无奈承认，三春待遇及不上当初贾敏一半，那才是千金小姐该有体统。

这么养大贾敏，贾母看来，给王爷当正妃都是有富余，嫁给林海就是浪费，所以当初才会反对。结果现林家却还要反悔，让女儿官盐当作私盐来卖，怎么不让人心酸。

贾敏也心酸陪着母亲掉了半天泪，真嫁寒门学子，还是一条道走到黑，贾敏也拿不定主意，此时真万般纠结。

代善也纠结，因为过了这村没这店，若不是林海身体有碍，贾家想拿捏林家还真不容易。现把柄是自己送上门来，不管贾敏有没有自己孩子，林海对贾家就只有感激没有埋怨。将来对贾赦、贾政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苦了女儿了。惟一女儿啊！

等贾母哭够了，看代善还不说话，再傻也知道，代善有别想法，收了泪，盯着代善。

“难不成老爷还有什么旁想法？”到底是亲妈，说这话时，都有些狰狞了。

“我想问问敏儿意思，你怎么看？”代善盯着贾敏。

贾敏不禁黯然了一下，果然父亲有了旁想法，不然根本不会来问自己。

“女儿全凭父亲做主。”贾敏起身恭敬答道。

“我做主，将来只怕要怨为父一辈子。你面前就两条路，一是闭眼嫁入林家；二，听你母亲，嫁一寒门学子，你嫁妆，足够你们过上富裕日子。两条路各有好坏，为父不帮你选，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选好了告诉为父一声。”

“父亲不说好坏吗？”贾敏直立起身子，看着代善。父亲既然说到各有利弊，显然，父亲已经考虑再三了，她决定还是听听父亲想法。

“嫁入林家，可能又要守三年孝，不说名声，将来只怕子孙都有碍。不过林家五代列侯，名声清贵得不得了。士林中，他们威望极高。而林海才学，今上很是看中。虽说守孝中，但坊间对他还是很推崇，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比你那两个蠢货哥哥来，不可同日而语。”代善放下杯子，想想，“找个寒门进士，为父倒还能保举他做个小官。聪明，倒也能为官为宰。不过为父老了，能活几年，谁也说不准？若是你那两个哥哥不争气，只怕人家飞皇腾达了，你日子也就难过了。”

史氏泪又下来了，她就算是内宅妇人，也年轻过，用她自己话说，她是从重孙媳妇做起，一点点熬到今天。年轻时也是跟着婆婆到处看过，一些内宅阴私，她也不是听得少。

那时当八卦听，想想那些寒门出来所谓清流，内底哪一个又曾干净了。真干净，老婆孩子跟着受大罪了。人品差一点，也没落着什么好，穷人乍富，什么规矩都不会讲。气不死人，膈应死人，女儿这心高气傲……

贾母真想想就觉得无比担心了，相比较，两条路竟然只有咬牙嫁林家了，至少，林家还得感念一下贾家没有这里抛下他们，对贾敏留有一定尊重不是。

贾敏也是聪明，听老爷咬重说了一句‘子孙有碍’，心里是明镜一般了。什么‘老太太身体不好’，什么‘可能要守孝’都是鬼话，真一切都是这四个字引起。

林家再不能拿三年娶平妻话来压自己了，凭这个嫁入林家，不求林海把自己当公主供着，但一定不会给脸色了。总比将来看靠着自己起家男人脸色来得强。

“父亲，好女不嫁二夫也是女四书里常说，女儿纵不比烈女节妇，这点道理却也还是明白。”

“想好了？”代善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其实他也不知道哪是对是错，但是出于为了荣府将来，他还是希望女儿做一个有利选择。但真女儿选了，他又觉得对不起女儿，一时间，红了眼眶。

“是！”贾敏看到了父亲那一丝不忍，猛觉得值了。一时间，潸然泪下。

赶上艾若回府请安日子，贾敏推说有样让艾若看，拉着艾若去了自己院子，大家也知道，大姑娘和二奶奶二爷不大半年里，关系突飞猛进，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都没放心上。

贾敏进了屋便把事情原本讲了一遍，当然还有张氏提点。艾若一听，点头。毕竟是张氏，看看人家出这主意，远支里找下个孤儿，充嫡子养。妙就妙那个‘充’字上。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果然几世读书人家教养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再想想，贾敏这儿没人跟她说林家五代列侯，与当朝建国时间不相符问题。但张氏把人弄出去，悄悄告诉了艾若。艾若又有了一种白看红楼之感了，自己真是猪了，之前觉得王家才是四大家族纽带，现想想，王家真没有贾家有远见。

王家一心一意拉拢着金陵旧四家，努力连成一线。而贾家已经寻下一条船了。不然怎么会让次子与王家联姻？长子，女儿都选旧清贵世家？若是代善活得长点，也许贾家说不定能中兴有望。只可惜，代善死早了。

而现，贾家敢同意林家退婚要求，只怕得被清流拍死。她们若说林家身体不好，子嗣有碍。又好像有点不地道，而且分寸不好把握，万一一个不好，被人说不厚道，而且就跟林家结成了死仇，化都化不开，到时其实吃亏还是贾家。有了这层这认知了，艾若自然得教自己小姑子往好了过。生不生得出儿子现已经不重要了，现重要是，如何让自己开心。

“大嫂子全是金玉良言，回头，我让你二哥送些药材过去，怎么着也让他们家老太太，熬到你们成亲过百日不是，不然名声太难听了。孝期里，你也别闲着，去林家祖籍，跟那些人搞好关系。这年头，家族虽说是负累，大于帮助，可是有时候也挺有用。林家这些年，想找个帮手都没有，真有事，你找谁哭去？就算找个嗣子，也得林家宗族里同意，人家找也找个好点。林姑爷也不缺钱，办个宗学、买些祭田，老家，好好跟那些子侄打好关系。挑那成才，将来也是个助力。你呢，啥也甭管，先好好照顾你自己身子，啥都是假，你自己重要。”艾若顺口说道。

“二嫂，谢谢你！”贾敏倒真感谢艾若了，现府里除了她房里这些人外，没人知道自己婚事这件事，二嫂里起到作用。她一招先下手为强，让自己不会低头进林家。以后日子至少不憋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