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辛酸往事莫再提
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一天从一份清汤寡水的秘制领主黑豆糊糊开始,虽然我坚持即使要开源节流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肚子的原则不动摇,但是旺财遗憾地表示这就是给我特殊照顾的结果,其他人连黑豆糊糊都喝不上,只能凑活粗糠烂菜聊以果腹。今年的税收已经在九月底的时候足额足饷的收了上来,但是由于我前段时间“穷兵黩武”的乱施爱心和盲目扩军,这片贫瘠土地本来就不多的财赋收入已经隐隐见底。我扒拉扒拉干货不多的糊糊叹了口气,想不到封建领主也有拿不出银子的时候,好在负责的旺财早就在仓库里储备好了过冬的粮食,省着点吃勉强可以等到明年冬小麦成熟以后,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旺财啊,记得找几个人在仓库里挖一个地窖,等到封冻以后去河里凿一些大冰块运回来留着,可以让肉食之类易坏的食物储备保存的时间更久一些,也省得再浪费那么多来之不易的盐去腌制了,何况硬的跟石头一样,我都怕崩坏了牙口。”一边说我一边耐心的把木勺上每一个食物残渣舔干净,然后抽出腰间的匕首修理着木勺不平滑的边边角角,“明年开春的时候还要提醒我修建一个牲畜的暖棚,现在就开始准备一些建筑用的石灰木料什么的,以后就不用在天冷的时候集中宰杀那么多的牲口了,留着明年继续生养多好。”
旺财点点头记下我的吩咐,顺便撤下了被我打扫得比脸都干净的餐盘。我现在的肠道已经完全适应了中世纪没有什么油水的饮食(其实许多贵族小日子过得还算挺滋润的,只不过我比较败家而已),大部分时候还能吃得津津有味,想当初没钱一箱板栗饼就白水啃一个礼拜的蜗居时代,大便干燥的那叫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啊,面对至少时不时发现不仔细找还以为是苍蝇的小块腌肉的豆糊糊,我能说出什么怨言?
今天的行程安排很简单,没有秘书也没有预约,就是跟着公牛学习格斗技巧。虽说哥们也是久经沙场手刃过几个敌人的行家里手了,但那些都投机取巧赢的不太光彩,“卑劣者”的名号不胫而走,在贵族的聚会上总是被人指指点点的。老话告诉我们人要脸树要皮,何况我堂堂子爵大人也不能没脸没皮啊,所以说,学习一些基本的格斗技巧是十分必要的,当然,这并不能改变我的战争法则——能用别的方式弄死你我一般不单挑,那样太刺激,我的小心脏受不了。
当我第无数次的被公牛轻易在两个回合之内打翻在地的时候,一个卫兵跑过来告诉我科勒提出要见我一面。
“要是不说我都快把他忘记了。”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对公牛点点头,“你继续带着手下们训练吧,惨无人道点,反正都是为了他们好。”终于有借口不练习的我开始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落井下石——拿我钱拿我地的,只要你点汗水多人道啊。
走进关押科勒的房间,看守他的还是傻不溜丢没眼力价的那个卫兵,我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这回总算是得到了孩子利索的反应。
“你赢了。”科勒有气无力地对我说,那小脸饿得都绿了,满满地全是憔悴。
“其实在之前我有好好地和你商量过,但是你不配合,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逼你就范。”看着一个大活人被自己折磨成这副熊样,我有点愧疚的抬不起头来,招数损是损了点,但是完全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后果,以前我可是连一只蚂蚁都没伤害过啊,“要知道像你这么厉害的箭法,一旦不为我所用,去了哪里对我都是威胁,我不可能放你走。”
“我明白,有的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比起那些得不到就毁掉的人来说你算是很仁慈了。”科勒抿了抿干裂的嘴角,“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我走到桌子前面,给边缘油腻的木酒杯倒满了水递到科勒嘴边,他贪婪地喝光了水杯里的最后一滴水,然后惬意的打了一个响嗝,这才平复一下呼吸对我说:“你放心,我是心甘情愿加入你的,不会在背地里搞什么阴谋诡计,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命运,混来混去早晚都要被你们贵族收编或者干掉,何苦再坚持呢?我们定一份口头协议,为你服务三年支付我一百枚金币,在离开之前我会替你培养一批优秀的弓箭手,你放我自由,怎么样?”
我不安地用舌头舔着嘴唇,态度转变的这么快还真有点不适应,这就好像暗撸许久的女神突然死去活来的要和你在一起,动机不纯啊(这叫什么比喻!?)!我很是怀疑这小子留了什么后手,会不会趁人不注意把我狙杀了,可不能轻易相信。
“怎么?不信任我?”科勒扬扬眉毛,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实在是搞不懂,人家不愿意的时候生拉硬拽,人家心甘情愿的时候却犹豫不决,贵族们果然都是优柔寡断的草包。”
“你走吧,我会让人准备一些路费,算是对你的补偿。”我双手合十坐在椅子上,“这么做与信不信任无关,我这个人和其他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不一样,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累积军功裂土封爵的,不喜欢强人所难。我要收服的不是**,是一颗愿意交换的真心,很显然你不是,有一句东方谚语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是那颗瓜,我强迫你归顺,你就不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了。”好吧,我承认自己说的有点冠冕堂皇了,不过找个崇高点的台阶让自己下,毕竟场面上好看一点,总不能说害怕你会半夜弄死我什么的,跌份又没面,以后还要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呢,名誉很重要(貌似你已经没有什么名誉了吧?)。
科勒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他把眉头纠结在一起试探性地问我:“你是在说真的么?我要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这是在提醒我过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吗白痴?
“嗯,我想好了。”我咽了口吐沫,艰难却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你走吧,不要再回来。”心中泣血有么有啊,千言万语吐不出来有么有啊,打肿脸充胖子有没有啊,有苦说不出有木有啊亲!
“有意思。”科勒想了一会忽然笑了,“对不起,刚才我没有用敬语,子爵老爷。我并不是不信任您,只是因为以往的遭遇让我不敢轻信别人,您的高风亮节使我见识到什么才是一个贵族应有的修养和气质,当然,我会收回以往我诽谤您的话。”
要走了还这么多废话,得便宜卖乖啊小子,我不耐烦地吸吸鼻子:“我这就让人给你松绑,捆了两天都快成干豆腐卷了……”
“您的语言总是这么出人意料,果然是一名学识渊博的高贵绅士。”估计重获自由的消息让他原地满状态复活了,马上变回话唠的原形,“对您的误解是因为不好的回忆,我想您一定是一位愿意倾听的好听众……”
“呵呵,谢谢你,我很忙,那个……”
“不要紧的,我长话短说,关于这件事情一定要跟您说清楚(谁要听你喋喋不休啊!)。”科勒不见外的打断我的话,我只能陪着笑硬着头皮坐下来(你问我为什么不一走了之?我觉得这事还没完,埋下个伏笔先)。
“我的父亲是一名很优秀的猎人,我的箭术就是从他那里学习的,只要被他瞄准的猎物,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射程。他一直在山林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卖野味的钱足够填饱肚子,有的时候还能去集镇的小酒馆里喝两口啤酒,听听最近的新闻,聊聊大家日常趣事,算是为死水一般的生活增添点小小的波澜。
“父亲的箭术慢慢地变得有名气起来,有许多自负射术精良的弓箭手慕名前来挑战,都被他一一击败,附近的姑娘把父亲当做梦中情人,在他去集镇的时候卖弄自己的风情获得青睐,但是父亲不为所动,因为他的心里有眷恋着的爱人,那就是我的母亲,一名公爵城堡的女仆,他们的地位相差太悬殊,不可能在一起(我打了个哈欠,城堡女仆的地位很高么?看来我也得弄两个装点装点门面)。
“公爵听说了父亲的名声,想要招纳父亲做他的侍卫,于是便许以重金求聘,父亲拒绝了,他的理由和我一样,我们热爱的自由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钱这种东西,能养活自己就很好了,适可而止从不贪恋(那是你没见过大钱啊兄弟,一车金条堆在面前看你会不会动心)。公爵很生气,但是也很害怕,他担心父亲被相邻领地的领主雇佣走从而威胁到自己,便派人去摸清父亲的底细,从而知道了我父母的恋情,便卑鄙的决定利用这一点。
“公爵换了收买的筹码,他对父亲说,只要能投效他的家族,就可以破例娶母亲为妻,父亲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母亲更重要的了,可是他不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决定赔进去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生命……
“婚后的生活很平淡却十分幸福,我的出生更是为这个家带来不少欢声笑语,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但是噩梦正渐渐逼近。那个无耻的公爵看上了母亲,想把她据为己有,这时候曾经对他来说多么不可多得的神箭手也显得碍手碍脚了,即使父亲是他最为依仗的侍卫,可是只要妨碍了领主大人滥施淫威,手足也必须剁掉!他命令父亲在一次战斗中为大军殿后,却只派了很少的人手随着父亲坚守,他许诺说等到大军安全撤离一定会命传令兵回来报信,父亲忠诚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付出的却是自己宝贵的生命和一个完整的家庭。
“毫无疑问,传令兵永远也不会回来,父亲射完了箭袋里的最后一支箭,被敌人残忍的杀害了,悲痛中的母亲还要面对公爵伸过来罪恶的淫爪。我那时不知道公爵用我的性命来威胁母亲,为了保护她唯一的儿子,母亲不得不屈辱的接受了现实,可是我却不理解母亲对我的爱,认为那是对父亲的背叛,在十二岁那年同她断绝了母子关系远走绿林。不久以后传来母亲自杀的消息,她是用父亲送给她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喉管,那是他们二人爱情的定情物,也是洗刷耻辱的忘忧水。知道真相的我恨透了老公爵却无能为力,我太弱小了,从那个时候起,我便对贵族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发誓要为父母报仇,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意义,我不想被束缚,因为那样就没办法复仇了。”科勒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胡茬流下来,悲伤地触目惊心,“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我决定留下来,您确定还需要我为您服务吗?如果那样的话,您可能会与故事里的老公爵为敌。”
我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没心没肺的说道:“没关系,反正我和整个帝国的贵族们关系都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