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第四章
1>余东方在夜的寒冷和困倦袭来时,只有迈开步子小跑取暖。看到朦胧中的茅屋村舍,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休憩之地。
在主人的房屋旁,是半人高砌垒的猪圈。打开木插栅栏门,在矮矮的棚舍里,铺着厚厚的麦秸秆,使他躺下时如睡在温暖的床上,他在半大的母猪旁昏然睡去。
清晨,明媚的阳光升起时,他被年轻的妇女叫醒;恁是谁家的孩子,咋睡到猪圈里了?
俺是去遂县路过这里,半夜里在这休息一会,一下就睡到现在了。余东方朦胧着睡眼回答。
就你一个人,没大人跟着?哎,恁家大人也真胆大,敢让你跑这么远的路。赶紧起来到家里喝点热稀饭,要是没睡够,躺床上再睡一会。
余东方见到家里的青年男子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鞠躬向他说;谢谢恁一家人了。
男子说;中了,赶紧坐下喝汤吧,一会该凉了,搁外头冻了一夜。你咋那么傻唻,连门都不着叫一下?
余东方打开包裹中的大饼,让着;俺妈给俺烙的大饼,都吃吧。
小孩看着父母的脸,伸出的手又缩回去,男子说;把你的大饼赶紧收起来,咱家没啥好的,窝窝头管够。出门在外的人,谁也不能背住房走。以后路上别再傻了,晚上走到哪只管屋里住,没人为难你。
妇女附和着;就是,咱这庄户人家都是实诚人,没人欺负外乡人。赶紧吃的饱饱的,等会让恁大哥把剩下的一下都给恁带上,路还远住唻,可得几天走呢。
余东方带着七八个玉米和麦面混合的窝头继续赶路,这天他换搭了两次车,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一路向南。夜晚来临,他依然睡在了村庄人家的猪圈里,在黎明透出亮光时悄然上路。
2>这天的余东方搭上了一辆带着枣红sè油毡棚的马车,当他请求搭车时,第一次遭到了车夫拒绝。车棚里一个脆亮的声音说;张哥,就是个孩子嘛,让他上来吧。
车夫听了后说;中了,你上去吧,老老实实地坐那,别没事瞎弹腾。
余东方拉开棚帘,看到了一张红润的鹅蛋脸,齐齐的刘海下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笔挺的鼻梁和翘翘的双唇含着笑意。两条编得紧绷绷的短辫,被一根红绳扎在一起,干净利落,
年龄不过十八岁的样子。
姑娘看到余东方呆呆地看自己的样子,带着外乡人的本土口音说;我叫陈纤美老家遂县人,小老弟你叫什么?要搭车去那里?
我叫余东方,兰封人。你说的老家遂县,是不是长满黄金叶的遂县。
除了这个遂县还有别的遂县吗?你要去哪里还没告诉我呢?
我就是要去遂县,还真是巧了,这一下跟大姐走到一路了。
还真是啊,你去遂县啥地方啊?该不是去我们曲流镇吧,那样的话可就是无巧不成书了。
俺不着去啥地方,俺就是去找人。
你说啥呢,去找人你不知道去哪找,是跟家里人走丢了吧?
俺没跟别人一起,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啊?!有这样的事?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居然跑几百里路去找人,找什么样的人,让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俺是去找俺桃园三结义的弟兄们去唻,俺属马,虚岁都九岁了。古人都能千里走单骑,俺一样能。
陈纤美咋着舌头说;你还真是了不起,这么大一点就要学关云长千里走单骑,你有这能力吗?关云长不光是走路,还要过关杀将,你敢吗?你能行吗?
滴水之恩黄河相报,大姐有事我啥都能干,说到做到。
陈纤美收起了嘲笑的表情,说;好了,大姐跟你开玩笑呢你都看不出来?你在大姐的眼里就是一个男子汉。行了,今天咱们再在前面集市上住一晚,明天就能睡在自己家的床上了。你到时候怎么办?
俺不知道,到时候慢慢找呗,总有找到的时候。
陈纤美用手摸了两遍余东方的头,以示安慰。
到了客栈,他们一行要了两间住房。陈纤美一间,车夫张虎娃和余东方一间。他们各自睡下时,天已黑透。等张虎娃睡下后,余东方悄悄地溜出房门,上到了车上的油毡棚里,趴在两个红漆箱子旁睡去。
半夜里余东方被小便憋醒,他挑开毡棚帘正要下车时,看到了在陈纤美住房的后窗边有一个黑影。他轻绕到车辕前,拿起搭在那里的横杠,站在院里喊;干啥唻!
黑影随着喊声坐在了地下,看到拿着横杠的他,讪笑着说;我是客栈的伙计,看看门窗关好了没有,兵荒马乱的年月盗贼多。说完一溜小跑而去。
陈纤美端着灯和张虎娃一同打开门出来,她问提着横杠站在空地上的余东方;东方,出啥事了,让你拿个棍喊?
俺刚看见客栈的伙计在恁窗户跟前站着,当是贼唻,让俺吓跑了。
张虎娃听了骂道;这龟孙子咋干这龌龊事!俺明天饶不了他!
陈纤美说;算了张哥,出门在外少惹事。东方你咋没睡觉?
俺在车上睡了,怕半夜东西不安全。
有什么东西啊,就是在北平时留下的几本书,要是东西重要了,我会让你们搬到房里的,你干啥这么傻?
俺坐你了一路车,还吃你了俩白馍,没法报答,就只能给你看看行李了。
陈纤美叹了一口气,说;东方,你真是好样的,和关云长没啥区别。
说完,把他搂在了怀里。离家这么多天的余东方,感觉到了陈纤美怀抱的无比温暖,像妈妈的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大姐,俺觉得你和俺结义的大哥马兰长得一样。
陈纤美摸着他的头问;马兰是个女的?得到他的肯定后,她温柔地说;等到了地方,你找不找到他们,都给我做弟弟吧,咱们也是亲如一家。
余东方在陈纤美的搂抱中郑重地点了点头,心中豁然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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